□洪德斌

张恨水是现代著名通俗文学大家，曾创作《啼笑因缘》《金粉世家》《春明外史》等众多作品而誉满大江南北。

抗战爆发后，1938年1月10日，张恨水来到重庆，蜗居在南温泉桃子沟简陋的“待漏斋”中，直到抗战胜利后离开重庆，在重庆生活了8年。在这期间，他怀着满腔热血为抗战鼓与呼，并创作了大量抗战文学作品。他是中国创作抗战作品最多、时间最长的作家，受到文化界的一致赞扬，被称为“中国抗战文学第一人”。抗战胜利后，国民政府向他颁发“抗战胜利”勋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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主笔《最后关头》

为抗战摇旗呐喊

张恨水不仅是一位誉满中外的高产作家，还是一位擅长主编报纸副刊的“副刊圣手”。他自1919年步入新闻界，在长达30年的新闻生涯中，先后主编过《皖江日报》副刊、《世界晚报》副刊、《世界日报》副刊以及《新民报》副刊等。

来到重庆，张恨水本打算复刊自己之前创办的《南京人报》。恰巧《新民报》社长陈铭德正在考虑将南京的《新民报》在重庆复刊，张友鸾便将张恨水介绍给他。获悉张恨水来到重庆，陈铭德亲自赴朝天门码头迎候，诚邀加盟。从此，张恨水成为《新民报》核心成员之一，主笔并主编副刊《最后关头》。

在抗战背景下，张恨水给副刊取名“最后关头”意义格外凝重。他在1938年1月15日的发刊词《这一关》中写道：“‘关’这个字，在中国文字里已够严重。‘关’前面再加‘最后’两个字，这个严重性是无待费词了。最后一语，最后一步，最后一举……暗示着只能成功，不许失败，所以副刊的命名有充分的呐喊意义！”张恨水为副刊规定了如下内容：一、抗战故事（包括短篇小说）；二、游击区情况一斑；三、劳苦民众的生活素描；四、不肯空谈的人事批评；五、抗战韵文。

为了强调副刊宗旨，他在发刊不久的1月下旬刊登《白事》：“蒙在渝文彦，日以诗章见赐，无任感谢。惟《最后关头》稿件，顾名思义，殊不能纳闲适之作，诸位高明察之。”3月下旬，他再一次《告白》读者：“本栏名为《最后关头》，一切诗词小品，必须与抗战及唤起民众有关。此外，虽有杰作，碍于体格只得割爱，均乞原谅。”张恨水以满腔爱国热情写出的发刊词和两次告白，赢得读者和同仁们纷纷叫好。

作为主笔，张恨水在每期副刊上都要写上关头语录，虽寥寥数十字，却是针对时弊，一针见血。他还常用“关卒”这个笔名，以诗、文、小说作为武器，唤起民众同仇敌忾，团结抗日，甚至还用讽刺画揭露汉奸的丑态。《最后关头》曾编发了《殉难次之，救难为上》《见梅花，忆南京》《怒吼吧，八路军》《有钱派钱，有力出力》等一系列呼吁团结抗日的作品，在重庆抗战舆论阵地中享有很高声誉。

《最后关头》虽然受到广大读者的赞许和欢迎，但因笔触直接、犀利，直戳当局的痛处，揭露政治的黑幕，受到当局不断打压，艰难地坚持了3年，最后被迫停刊。张恨水又开办了《上下古今谈》，一个类似聊天的专栏，笔触更加老辣。有了《最后关头》被停刊的经验，张恨水一直小心维护着《上下古今谈》，直到抗战结束《新民报》搬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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创作大量文艺作品

嬉笑怒骂宣传抗战

在重庆，张恨水的创作紧随时代的变化，由“言情”转向“爱国”，大量书写抗战作品，张恨水在重庆创作的近八百万字文学作品中，大多都是关于抗战文学的。这时期，他创作的抗战文学作品包括直接描写抗战的《大江东去》《巷战之夜》《虎贲万岁》《游击队》，以抗战为背景、揭露大后方黑暗腐败的《八十一梦》《魍魉世界》《傲霜花》《纸醉金迷》，历史小说《水浒新传》，言情小说《丹凤街》《秦淮世家》等。其中，《水浒新传》《八十一梦》等抗战小说得到了毛泽东、周恩来的好评。

《水浒新传》是一部反映“梁山108将参与勤王抗金”的小说。在重庆，张恨水很少为外省写稿，当时以美商太平洋出版公司名义出版的上海《新闻报》再三约稿，他才决定写了《水浒新传》。小说于1940年2月11日开始连载，1941年12月27日截止，连载后大获成功。后来《水浒新传》在延安出版，毛泽东大加赞赏，他对到延安采访的《新民报》记者赵超构说：“《水浒新传》写得好！梁山好汉抗金，我们八路军抗日！像张恨水这样的通俗小说配合我们抗日战争，真是雪中送炭。”

为了表现国民党“消极抗战、积极反共”，避免作品“开天窗”，张恨水苦思冥想，用“寓言十九，托之于梦”的手法，精心构筑了《八十一梦》，以嬉笑怒骂的方式，对那些一面是庄严抗战，一面是纸醉金迷的丑恶现实进行揭露和讽喻，矛头直指蒋宋孔陈四大家族。1939年12月11日，《八十一梦》在《新民报》连载，引起读者强烈共鸣，纷纷来信称赞：“写得好，骂得痛快！”但也有人说“这恐怕要惹麻烦啦”。果然，张恨水不久就受到了威胁，他的信件受到检查，行动受到限制……据说，陈果夫曾严厉斥责相关部门：“张恨水这样有影响的作家被《新华日报》请去写文章，居然在《八十一梦》里说什么‘重庆一片乌烟瘴气’，这叫什么话！”于是，一位当官的安徽老乡设宴，请张恨水去家中吃饭，恳切相劝：“写到这里，恰到好处，不要再写了，留个有余不尽吧。”还“善意”提醒道：“老兄是不是有意到贵州息烽（国民党关押政治要犯的集中营）去休息两年？”

为了报社得以生存，张恨水无奈，《八十一梦》只写了十四个梦就戛然而止。张恨水写了《楔子·鼠齿下的残余》，说梦乃现实之折射，本可以做下去的。无奈耗子大王“凭其特殊嗅觉器官”，把他的稿本“磨勘”了一番，咬残了，只好连梦一起中辍，愧对读者。

1941年，周恩来应《新民报》邀请，前往报社讲解抗战形势。他对同席的张恨水说：“我觉得用小说体裁揭露黑暗势力，就是一个好办法。恨水先生写的《八十一梦》，不就是起了一定作用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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提倡文学服务抗战

新文学界高度赞誉

早在上世纪二三十年代，张恨水的小说创作就引起了新文学界的关注，新文学界从章回小说复辟的角度对张恨水的小说进行了一系列的批判。后来又把他作为“鸳鸯蝴蝶派”或“礼拜六派”进行批判。

张恨水来到重庆后，创作态度发生了巨大的变化，积极提倡文学要宣传服务抗战。1938年，围绕“文学要不要与抗战有关”的讨论，张恨水着力批判梁实秋的“与抗战无关论”，在这次讨论中，张恨水主张一切文学，即使是通俗文学在特殊的时期也应与抗战有关。他在创作上也紧随时代，创作了大量抗战文艺作品，新文学界对他的态度也发生了转变。1938年3月，张恨水当选为“中国全国文艺界抗敌协会”第一届理事。文协是抗战时期中国文艺界最广泛的统一战线组织，在重庆文化界具有举足轻重的地位。郭沫若、茅盾、冯乃超、夏衍、胡风、老舍、巴金等均为第一届理事，张恨水位列其中，可见他已被新文学界接纳，并享有较高的地位。

新文学界对张恨水的肯定则集中体现在纪念张恨水五十寿辰活动中。1945年5月18日是张恨水50岁寿辰，重庆文艺界准备为张恨水举办五十诞辰祝寿活动。为避免惊师动众，张恨水索性“躲寿”，在报上发表文章，向重庆社会各界进行“总答谢”。尽管活动没有能够举办，重庆不少报纸还是发表文章祝贺，《新民报》《万象周刊》还发了专刊，对张恨水不吝溢美之词，对张恨水抗战以来的作品和张恨水的道德品质、进步立场大加赞赏。具有代表性的文章有潘梓年的《精进不已——祝恨水先生创作三十周年》，老舍的《一点点认识》以及《新华日报》发表的短评《张恨水先生创作三十年》，这几篇文章肯定了张恨水创作的“现实主义道路”，赞扬了他“坚主抗战，坚主团结，坚主民主”的进步立场以及“最重气节，最富有正义感，最爱惜羽毛”和坚守岗位、不懈努力的作家操守。

1945年8月，毛泽东到重庆参加国共谈判。其间，他来到新民报社，同张恨水闭门长聊近3个小时。告别时，毛泽东将陕北的红枣、小米和一块呢料送给张恨水，无疑，这是对张恨水抗战文学成就的一种莫大肯定。

（作者单位：重庆市巴南区财政局 图片来自网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