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苟世阳

很久很久以前，重庆上半城，今天最繁华的解放碑一带还是一个乡村，田园农舍点缀其间。一道道涓涓细流，从森林茂密的金碧山（大梁子一带）流下来，流过大阳沟，汇成一条小溪，流向洪崖门，最后流入嘉陵江，形成“洪崖滴翠”的著名景观。

小溪上架着一座小石桥，名曰会仙桥。离桥不远处，有栋一楼一底的吊脚楼，楼前竖着一根竹竿，竹竿上一面酒旗迎风飘摆，招睐着附近的村民和来往客人。

王麻子、张驼背、李胖子三个四十多岁的中年人，都是穿开裆裤一起长大的铁哥们儿，他们没有别的爱好，就喜欢酒桌上那一杯儿。所谓习惯成自然，久而久之，他们便成了这家酒馆的常客。

有一天，酒馆刚刚开门，三个人又相约坐在了酒桌上。一盘沙炒胡豆，三个冷单碗，既不划拳，也不劝酒，就这么一边摆龙门阵一边喝着。三个人正有滋有味地喝着，只见门外走来一个老人，布衣芒鞋，须发皆白。走到酒馆门口，便在身上摸来摸去，看样子是在摸钱，摸了一会，又好像没有摸到钱，所以迟迟没有跨进店门。迟疑片刻之后，老人向李胖子等三人拱了拱手说道：“诸位龙哥虎弟，老朽路过贵地，与诸位酒友不期而遇，也算今生有缘，幸会幸会。”

说罢吟出一首诗来：天若不爱酒，酒星不在天。地若不爱酒，地应无酒泉。人若不爱酒，哪来李白斗酒诗百篇。壶里乾坤大，杯中天地宽。杜康造酒醉刘伶，佳话代代传。

说毕，拱手望着三位仁兄，却并不开口讨酒喝。这时，李胖子站起来说话了：“这位老哥，听你刚才所言，你也是一个喜欢喝酒的酒友啰？那就直说嘛，你们有学问的人就是酸不溜秋的，绕这么大个弯子，来来来，烟酒不分家。”

老人见三位朋友如此热情，便没有推辞，爽快地坐了下来。李胖子给老人倒了一碗酒，说：“为我们的初次见面，干！”大家一饮而尽。接着老人拿起酒壶说道：“承蒙三位破费，我就借花献佛，给诸位斟上一碗，我们慢慢喝，喝个痛快，喝个尽兴，喝个一醉方休。”大家齐声说好，于是便放开肚子喝了起来。

他们一边吃，一边闲扯。这时，奇怪的事情发生了，老人斟的这碗酒，怎么喝也喝不完，喝了又满，喝了又满，大家还没弄清怎么回事，就已经喝得二麻麻的了。这时，老人站起来说话了，“为了答谢三位的盛情美意，请到老朽寒舍一叙，还望诸位赏光。”三人遂跟着老人走出了酒馆。

他们迷迷糊糊的，跟在老人身后，好像上了船，好像下了船，又好像上了一座山，穿过一条溪涧和一片树林，来到一座竹篱茅舍前。进屋后，老人接了三碗从竹筒中流出来的山泉水，递给他们。三人喝毕，立即感觉清爽了许多，昏昏沉沉的感觉已烟消云散。

老人说：“没有鸡鸭鱼肉招待大家，我有一手点豆花的绝活，今天请大家尝尝地地道道的泉水豆花。”说罢，抓了一把黄豆用泉水一泡，便在石磨上推了起来。奇怪的事情又发生了，那一把黄豆怎么推都推不完，只见豆浆源源不断地从石磨中流出来，没完没了。当大家都说：“够了，差不多了。”说时迟那时快，磨中的豆浆便戛然而止，一颗黄豆都没剩下。

老人是个身手矫健的人，不一会儿工夫，一木盆豆花，几样野菜，外加一碟油酥花生米，便摆到了院坝里的石桌上。三人一看：绿莹莹的蔬菜，白嫩嫩的豆花，香喷喷的花生米，顿时觉得胃口大开，便敞开肚子狼吞虎咽、胡吃海喝起来，直吃到红日西斜，酒醉饭饱。李胖子站起身说：“今天吃得太过瘾了，老哥真是够朋友，我们改日再来打搅。”老人说：“也好，免得你们家人惦念，还是我来领路吧。”三人恍恍惚惚，跟在他的身后，只听耳边风声呼呼作响，不一会便到了会仙桥，他们与老人拱手作别，各自回家去了。

回到各自家里，他们惊讶地发现，家里的变化好大好大：王麻子的儿子结婚了，张驼背的女儿出嫁了，李胖子的小儿子长成小伙子了，他们的老婆都长出了白头发。第二天，三个人又聚在一起，都觉得仿佛做了一场梦，回想昨日的某些细节，他们突然醒活过来，一致认为那位老人绝不是普通凡人，他们一定是遇到神仙了。

正所谓“山中才半日，世上已十年”。这件奇闻逸事传开了，人们都称那个小酒馆为“会仙楼”，老板也趁机挂出“会仙楼”的招牌，生意自然越来越兴隆，后来成了重庆家喻户晓的老字号。

（作者系重庆巴渝文化研究院签约作家）

未经授权，请勿转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