鹅岭石屋石打石 究竟谁建的?

版次:010    作者:来源:    2023年02月15日

修补前的桐轩

修补后的桐轩

□姜孝德

说起鹅岭,重庆人当然不会陌生,因为这里有个鹅岭公园,风景优美,而且还有不少出色的人文景观。特别值得一提的是一间石室——“桐轩”,重庆人可能没有多少人知道它的来历。

没用木头和钉子的“石打石”石屋

鹅岭石屋面向嘉陵江而建,门前可俯看江水奔腾向东,是一个观看景色的好地方。石屋由一间正屋和两间耳室构成,共计130平方米左右,全部由石头雕、刻、镂、砌而成,整间房子没用木头和钉子。正屋应是间会议厅,中间有一张两米多长、一米多宽的石桌;屋顶为石头拱券砌成,上面还有悬灯的饰物,但年代久远,风化严重,已无法看清是什么东西了;正对门的墙壁上,刻有一幅中国地图,宛若一片海棠叶,各个省的轮廓清晰可见,地图上方有一只雄狮;左面墙壁上,是一幅地球围绕太阳公转的雕刻图,分别列出了立春、春分、立夏、夏至、立秋、秋分、立冬、冬至;右面墙上,是经纬分明的浮雕世界地图,上面的某些地名与现在的世界地图略有不同,如南极洲四周的海洋,被称为“南冰洋”,非洲被称为“阿非利加”。正屋左右两个窗棂上,各自镂刻着“桐”和“轩”两个篆字作装饰,因此石屋名曰“桐轩”;两间耳室的门楣上有鸽子、蝉等图案的装饰物,左右耳室的窗棂是用镂空的“博爱”“互助”作为饰物。

三间石屋,建筑风格亦西亦中,并且中西建筑元素融合得并不和谐,甚至有些生硬。

石室的建造者是谁,历来都有人探究,也给人们留下了许多想象的空间。

洋人鹅岭建教堂引血案

要讲清楚这件事,还得从一百多年前说起。

19世纪80年代,清政府软弱无能,中国边疆四面八方烽火连天,在强大的军事力量支持下,西方帝国主义的教会势力大肆深入到川渝腹地发展,他们在较短时间里就在重庆多处建起了教堂。英美基督教先后在南岸丛树碑、凉风垭等处修建了教堂,后美国教会又在鹅项岭、铜锣峡等处修建教堂,这激起了重庆人民的愤怒。

当时,三面环水的重庆唯一的陆路通道就是上鹅岭过佛图关这条大道,这儿堪称重庆咽喉。重庆名人赵忠勖、冯为瀚、周心斋等23人联名上书,呼请清政府下令禁止洋教在险要关隘修建教堂。重庆府官员哪敢惹洋人,最终只发了一份“建设暂住通知书”,但洋人置官府的通知于不顾,继续施工。1886年7月1日,愤怒的群众齐聚两路口,然后冲上鹅岭捣毁了洋教堂,接着又奔向南岸凉风垭和丛树碑捣毁洋教堂,另一部分群众则冲进重庆城捣毁了天主教堂。沿途,群众还砸了一些平时耀武扬威的教徒所经营的店铺。

教案发生后,各国驻华使官威逼清政府,清政府慌了手脚,急忙派钦差督办案件,镇压反教群众。最终,清政府杀害了反洋教领头的石汇等人,并革了巴县县令的职务,同时赎回了被教会购买的鹅岭等地。此次事件,清政府共计赔偿白银30多万两。

私家园林“礼园”及其主人

清政府赎回鹅项岭教堂用地后,宣称“永作官荒,不准修复”。从此,教堂遗址便被掩埋在荒草野树之中了。

清朝末年,清政府摇摇欲坠。此时,购下鹅岭的李家有些权势,李家在鹅岭的私家园林建好之后,便取名“礼园”,巴渝文人墨客时常进出于此。著名文人赵熙书写了“鹅岭”二字送给李家,李家如获至宝,便命人刻在石上,留传后世。这大概就是“鹅岭”名称的由来。

“礼园”主人李耀庭,云南昭通人,早年以经营马帮和贩盐起家,富商王炽的“天顺祥”集资发展时,他积极参股,到“天顺祥”红得发紫的时候,他也富得流油了。后来,他成了“天顺祥”在重庆的总代理。之后,重庆成立商会,李耀庭被推选为首任会长。他有两个儿子,长子李湛阳,曾捐候补道,后去日本学警政,辛亥革命后担任过重庆蜀军政府财政部长;次子李和阳毕业于日本早稻田大学,孙中山起义需要资金,他捐三万元,孙中山书“高瞻远瞩”相赠。

李耀庭的两个儿子只留学过日本,他们怎么会接受“桐轩”里那些特别西化的东西呢?再说,李家父子都没加入过教会,为何窗棂上会留下教会的烙印?

艰难寻找真相终见答案

为查清“桐轩”的来历,笔者查阅了邓少琴、董其祥、庄燕等先生的文章,又阅读了许多文史类书籍,甚至浏览完了几十本的《重庆文史资料》和部分《四川文史资料》,但也只找到“川东各县民团纷纷组织起来,于1886年6月2日捣毁了教会在鹅项岭正在修建的洋房”之类的话语,这样的说法,让人无法把教堂与“桐轩”联系在一起。

几年过去,笔者终于找到了一篇有点价值的文章,这就是欧阳桦和欧阳刚写的《山城古堡上的神秘石屋》,他们从建筑的角度分析:“‘桐轩’可能是1886年美国教会在当时鹅项岭建的教堂的一部分,后该教堂在重庆第二次教案中被民众捣毁,现在‘桐轩’就是教堂的底层。”

欧阳桦是重庆大学建筑城规学院教授,在他在另一篇文章《重庆的教堂——山地环境中的独特景观》中,仍坚持“桐轩”就是鹅项岭教堂的一部分。他在书中说:“其中地形最险要的当数渝中区鹅项岭教堂……可惜崖壁上的教堂在百多年前重庆第一次教案中被毁,仅在鹅项岭岩坎隐藏处存有一罗马风格的下沉式石屋,里面镌刻了一些与宗教相关的图案。据说这石屋可能就是当年被毁教堂的地下室遗迹。”但,这些资料还不能完全确定“桐轩”的来历。

最终,笔者查到了1993年11月出版、由杨嵩林等人主编的《中国近代建筑总览·重庆篇》。书中说:“1886年美国在鹅项岭建教堂,引起市民恐慌;市民聚众3000多人,焚毁英美传教士洋楼三处、教堂八处。鹅项岭教堂亦被捣毁,今尚余首层,形如观景台,名为‘桐轩’,中间为厅,两侧为梯间,厅内墙上刻着世界地图、星象图和一个西洋卧狮的形象。”

这是笔者首次见到的肯定说法:“桐轩”是鹅项岭教堂的一部分。

于是,笔者调整查找方向——从以前的文史书方面查找,变为建筑书方面查找。经过努力,再次有了重大发现。这本书比《中国近代建筑总览·重庆篇》出版更早,是1993年6月由杨秉德所写的《中国近代城市与建筑(1840-1949)》。作者说:“1886年美国在鹅项岭建教堂,在建造时被重庆民众捣毁。”更有价值的是,书中还配有图片,从图片中可以确认,这就是“桐轩”——图片虽不是很清楚,但大致能看清房屋被焚毁后的俯拍场面,画面的上端是“桐轩”上的石栏杆,画面正中的大石头上边,还依稀可见下“桐轩”的洞口。

如今,“桐轩”早已成为文物保护单位,文物残缺的地方也进行了部分修补,作为“重庆第二次教案”的遗留物,实属珍贵。

(作者系重庆江北区文化馆退休干部 图片由作者提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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