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向墅平

某天逛街，在街边一棵树下，瞧见一个地摊，兼做修鞋和擦皮鞋，围了好几个顾客，生意还不错。摊主是个精瘦的中年汉子，缺了一条腿。汉子脸上始终漾着笑意；一边和身边顾客说着话，一边熟练地操作着。

过了一会，轮到我了。我坐到了他对面的竹凳上。他麻利地捞起我的裤脚，往皮鞋内两边插进两片塑料护住我的袜子；然后，用湿帕子三下两下擦去鞋面上的灰渍；再挤牙膏一般，抹上鞋油；又拿干布巾来回擦，细细地擦，直至油光锃亮。整个过程一气呵成。我一直盯着他手上的动作，看得出神——像欣赏一场艺术与技术糅合的表演。

我很满意，递给他一张10元钞票。他接过去，要找零钱。我笑笑说：“师傅，不用找啦。”“对每位顾客，我都只收2元，你不必多给钱的。”他语气坚决。在与我对视的目光里，我读出了一份不卑不亢的自尊……

那以后，我便常光临那里。一来二去，我们便熟了。老实说，起先一段时间，我依然是怀着点“慈悲心”，特意为照顾他生意而去的。

他很健谈，口才也好。我每次去总会与他神侃一阵。我们渐渐成了无话不谈的朋友。

有次，我毫不避讳地问他：“兄弟，你那只腿咋的呢？”他风轻云淡一笑：“二十岁那年，去外面打工，不慎出了点意外。”接着，他像讲故事一样，讲起了自己的经历。手术截去一条腿后，他不能再去打工了。他没有在街上行乞谋生，而是向一位修鞋老师傅学艺。学成后，他便自个儿在这摆了地摊,一摆就是二十来年，寒暑坚持，直至现在。

“人嘛，只要手脚还能动，就得自己挣钱谋生啊。自古以来，就是这个理。何况，这个人人奋进的新时代，俺也不能落后啊。”他像是在为自己加油打气，朴实无华的话语里含有一番深意。“兄弟，你真棒。为你点赞——”我为他竖起大拇指。

聊天时，他手中的活儿一直没有停。我惊叹地看着他，如何用一双看似粗糙的巧手，将一双有点“残损”的旧皮鞋，修理成几近新鞋！不一会，主人来取鞋子，大为满意，硬要多塞给他几块钱。他依然婉拒。

更让我惊羡的，是他手机里的三口之家合影：神采奕奕的他，一左一右，紧偎着他美丽温柔的妻子和聪明可爱的儿子！他说，是妻子主动追求他的，在一家超市当营业员的她偏偏就爱上他这个摆地摊的残腿修鞋匠。儿子在一所国内重点大学读书，他则是一家人的凝聚力所在。

这条街上，有好几处鞋摊，但只有他生意最好。他手艺好，收费低，态度好。他健谈，和顾客谈天说地，给人很亲和的感觉。久而久之，除了长期稳定的老顾客，还来了很多新顾客，生意一直很红火。

后来，我依然常光顾他的地摊。我不再是出于怜悯之心，也不仅是因为他高超的修鞋技术，更是为他的人格魅力所吸引。

他，以残缺之躯，却演绎出了一段属于自己的幸福人生——靠的是乐观向上的精神，以及一颗善于经营生活的匠心。

（作者单位：重庆万州武陵中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