隐瞒近路的向导返程时迷路了 怎么都出不去,我已准备留遗言

版次:012    作者:来源:    2023年03月02日

出洞后的场面

脱险后的合影(前排左起李林洋、王林林、林必忠、周寅寅,后排左起李宏伟、王健、罗刚)

艰难前行

沾满泥土的小型充电电筒

(上接11版)

当我把话讲到这一步,北京电视台编导王林林就忍不住了,向我问道:“林老师,我们走到这里花了三个多小时,他们熬硝,为什么会选择这么不方便的地方呢?”

我迅疾回答说:“我的结论只有一个,那就是他们进洞的路径和我们绝对不是一样的。”

我瞟了一眼旁边的两位向导,低声说,刚才,这几位老乡的眼神告诉我,这附近就应该有一个洞口,可以直接出去,也可以直接进来。李才刚村主任和向导们都没有出声,我略微停顿,坚定地说,因为只有这样,古人熬硝才有操作性,否则他们的脑袋就是被门缝夹扁了,或者是进了水。

村主任给向导使眼色后悄悄往前走

转眼间已经接近夜里8点,距离进洞快4个小时了,大家有些累了。按理说,我们弄清楚了神秘符号的真相,BTV记者也拍好了片子,是时候该返回了,最简单的就是寻找最近的洞口出去。但李才刚给杨文福、陈明权二位向导使眼色,因为他太在乎山羊洞的旅游开发和宣传了,也特别珍惜北京来的新闻记者和重庆来的考古专家探洞的机会,想带我们尽可能多地在山羊洞中走走,多探一探山羊洞的景致。于是,李才刚默不作声,率先独自迈步,顺着暗河水的流向往前走,杨文福、陈明权也就不吱声地跟着他走,我们大家也就只有随行了……没想到的是,这一举措让所有的人陷入到了一场巨大的危险之中。

急于出洞的我们突然发现,现在的路比找到“藏宝大厅”之前的路更加难走,艰险程度,大大超出了所有人的预料。悬空而挂的钟乳,数米高的断崖,刚好够一人爬过的石头……悬崖深不可测,大家要穿过的山洞分为上上下下多层,并且每一层都有复杂交叉的岔路。如果不是看到之前他们留在洞内的扑克牌标记,向导们自己也会分不清方位的。

快5个小时了,时间已经接近夜里9点钟。天早已经全黑了,洞内漆黑一片,再也无法借助外部漏进来的光线来观察、发现出洞的“蛛丝马迹”了,没有探照灯和手电筒照明根本就无法行动。前面的小径早就偏离了暗河,路越走越不顺,路途上大多是陡壁峡谷,要连滚带爬才能通过。我从身旁的向导杨文福、陈明权的言谈举止和眼神上推测,他们好像找不到既定的出洞口了。

闻到洞外清新空气就是找不到出口

当时我就很警觉,马上叫大家不要继续走了,都停下来,一起商量。可是向导杨文福却一口咬定,说不会有问题;而带队的向导头李才刚似乎没有听到我与编导王林林的建议声,依仗自己在野战部队获得的超强野外滑行、攀爬跳跃能力,只管往前行,早就把我们这支缺乏野外行动能力、“乌合之众”的草根团队甩在后面。我们越往前走越艰难,很多次李才刚村主任和向导们判断出洞就在前方,却很快就被现实所否定;有时甚至闻到了洞外清新的空气,还发现一窝新鲜竹子,但就是找不到出口。

我心里有点虚,感觉这样下去不行,搞不好要出事,厉声叫住李才刚,让他把杨文福、陈明权喊过来问,究竟是怎么回事。杨文福和陈明权围过来,低着头,沉闷地说,他们也是一年多以前才进来过的(也就是说,他们发现神秘符号那一次进来过,后来就再也没有进来过)。我听到这句话,一瞬间就被吓得脸青面黑,一股寒意立即袭涌上身来。

原来,他们真的迷路了!好恐怖!居然用一年之前进来过的村民做向导,完全不管是洪水冲刷或者岩石崩塌,水溶洞内的地形和地貌会发生许多变化,说不定洞口早就被垮塌的岩石堵塞了,要不然怎么会都闻到洞外的青草味了,就是找不到出口呢?李才刚凑近我低声说,洞口应该在前方不远,我们还是继续往前找吧。有什么办法呢?落到这一步田地,我们现在是“狭道骑马”,只有前行,不能后退了。陡壁变得越来越滑,坡度接近垂直,洞内地形越来越复杂,下陡坡、攀爬、跳悬崖……我们四肢并用,像猿人一样已经分不清手脚了,大家在互相搀扶、牵拉中往前走。

在我们探洞的过程中,最初沿暗河顺流前行,没有岩石等堵塞物时通行还较为顺利;后来遇到河流变化或有堵塞物,行动就非常艰难,或钻石缝、或攀爬、或滑行。由于给我穿的防水连体靴裤很不合身,影响到左膝的伸曲,导致我左腿行动受限,走起路来很费劲,后来在攀爬、跳跃中,我左膝半月板受伤。当时完全是顾得了脚下就顾不了头上,因为没有头盔,我的脑袋撞在岩石上有十多次,眼镜也多次被撞落,狼狈至极。

体力快耗尽了手电筒光逐渐暗淡

进洞已经6个小时了,时间也到了夜里10点多钟,我们陷入了明知洞口可能就在附近、就是找不到洞口的尴尬境地。李才刚和另两个向导强忍着内心的焦虑,独自在前探路。大家的体力也快消耗殆尽了,探照灯和手电筒的光逐渐暗淡了。我自己带的一把以前自备的小型充电电筒,勉强可以照明,为了节约电力,有点舍不得用,时开时关的。探洞队中听到有人在叹气“这回要遭”,还听到夫妻吵架的声音,女人埋怨:“我说不来,你非要喊我来!”男人也很无奈:“来都来了,你要我怎么办?要死一起死。”不安、躁动的情绪逐渐扩散,队伍开始慌乱起来……

夜里10:30左右,已经进洞6个半小时了,到达了一处陡壁光滑、坡度垂直的断崖前,精疲力竭的队伍像无头苍蝇一样,彷徨在几块巨大的乱石堆间,前边已经没有出路了。我觉得不能再这样下去了,果断挺身站出来,再一次要求全部停下来,原地坐下来歇息,保持体力。我叫大家不要慌,先静下心来。编导王林林立即响应,喊大家关闭探照灯、手电筒、手机、照相机和摄像机等全部“电器”的电源。如果电用完了,洞内就会陷入一片漆黑,伸手不见五指,我们将寸步难行。

为了节省时间,李才刚和两名向导趁大家聚在一起商量事情的时候,“义不容辞”地往周边四处继续探路。剩下的14人集中在一起,在所有光亮彼此暗下去的时候,似乎时间也凝固了,头顶上的巨岩,离人们不到半米高,冰冷刺骨,空气中带着一股潮湿的水汽味。大家紧张、恐慌的情绪继续在空气中蔓延着,陌生环境,一片黑暗,前途不明,煞是恐怖,大家感觉快要崩溃。

大家边商量边等消息。七嘴八舌之后,想到的基本问题有:确认就近找到出洞的可能性有多大?从上往下走容易,逢坎跳坎、逢崖跳崖。如果从原路返回,又要攀爬跳跃滑行,剩下的体力还能逆势而上吗?电还可以用多久?在洞里过一夜,静待明日天亮后,能否借助外面漏进来的些许光线发现洞口的线索?求助外界的救援力量……最后,大家一致决定先设法向外界求援、再继续想法自救;时间好像凝固着,这个决定对目前这样的处境来说有多少实质性的作用,大家心里都没底。

李才刚和杨文福、陈明权离开队伍去探路已经快半个小时了,仍然杳无音讯。

那一刻,我见手机的电池还有最后一格电,竭力克制住内心的恐惧,冷静地问自己,是不是已经到了要在自己的手机短信息的界面,留下自己要想留下的最后的文字的时候了?工作队伍受损,给单位今后怎么样的警示?把存私房钱的银行卡密码告诉家人?怎么给刚到单位工作的小寅子的父母交代?我微微颤抖的手始终没有打下这些字句……当时,我真的很后悔,后悔为什么这么轻信向导辨别方向的能力,为什么不坚持自己的思维底线,把主动权牢牢地抓在自己手中?

不知道过了多久,探路的李才刚和杨文福回来了。他们急切地告诉大家,说找到出洞口了,但大家都表现得很冷漠,有点无动于衷,不太相信他们说的话了,因为向导们已经说过这句话无数次了。李才刚和杨文福见大家不相信他们的话,感觉很郁闷,一再向大家强调确实找到出口了,大家才发现探路的三人只回来两人,没有看见陈明权的踪影。李才刚说陈明权已经出了洞口,在继续往洞外摸索。这时大家才开始相信,这次可能是真的找到出口了,喜极而泣。

攀悬崖、走绝壁,前行仍然很困难,我紧跟着向导杨文福走在队伍的最前边,一瘸一拐埋头爬坡,转过一个弯又上了一个陡坡。忽然,我感觉呼吸到清新的空气了,看见斜坡地面有一些飘落的新鲜树叶,脸上也接触到天上飘落的零星雨滴,我知道出洞了!紧绷了几个小时的心脏终于舒缓下来。

大家开始络绎不绝地从洞口里走出来。洞外的天空没有一丁点星光,漆黑一片,伸手不见五指。我站在洞口旁,借助自己手里仅存的手电筒光源,特意看了看手表,已是(次日的)00:10。从在乱石堆听到找到洞口的消息,到最后走出洞口,又花了一个多小时。我们探洞队17个人,从头一天的下午4:05进洞,到第二天的00:10出洞,一共在洞中整整待了8个小时,惊心动魄的8个小时!

我们仔细地清点了两次人数,确认是17人无误,才完全放了心。

当晚我们在白石乡街一家私人旅馆住下来。吃晚饭时已经是4点了,吃饭前,我特别提议,我们一定要合个影,作一个专门的留念,大家一致应诺。这才有了现在这一张、由驾驶员小李哥拍摄的、蓬头垢面、灰头土脑的7人合影照。

尾声:我们离开白石乡后得知,乡政府领导把村主任李才刚带领的协助探洞工作组叫去,狠狠批评了一顿。

后来,时任白石乡党委书记郭兴春告诉我们,因交通、地理等原因,山羊洞开发时机尚不成熟,只得暂时搁置。现在虽然暂时搁置了开发,但是不等于弃之不管,有专门的村民在看守和保护山羊洞。不建议驴友自行组队探险,没有向导自己进去会非常危险。

(本文少量资料参阅张思思、王林林、王健、吴国富报道,在此致谢。)

(作者单位:重庆市文物考古研究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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