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春燕

“刚刚这个球，桑切斯处理得很聪明、很巧妙啊！”

“对呀，比赛中，面对不同场景、不同情势，球员的机智和应对能力是很重要的。”

那天，跨进网约车，听到的是关于某场篮球的评论。

见我的表情略有点儿诧异，司机带着歉意说：“我刚刚在收听篮球比赛。你不习惯的话，我马上关掉。”

我回他：“没事儿。我虽然不怎么懂篮球，听一下也没关系。你平时都是听这个打发时间吗？”

“没有乘客的时候就听，中途停下来休息的时候就直接看比赛视频。”司机微笑着回我，语气间透着几分轻松、几分快乐。

车向目的地驶去。

司机关小了音量，赛事转播的声音，成为我们聊天时隐隐约约的一个背景音。

“你这么喜欢篮球，应该从小就打球，是球队的主力吧？”我饶有兴致地问。

他告诉我：自己从小学就开始打篮球。读书、当兵、转业到企业，一直担任球队的主力中锋。在只有一个空框、没有篮网，球场没有硬化、灰尘漫天，没有画边线、用几条绳子和几根竹竿围起来的简陋球场，也照样打得兴致盎然。“可惜现在年纪大了，长胖了，跑不动了，只有看看比赛、听听转播，过过干瘾了。”语气间那掩饰不住的失落与惆怅，穿过车窗，在渐渐回暖的空气中、在行道树枝条已泛出几分绿意的初春里飘散。

“你这挺好的呀！就我们绝大多数普通人来说，有爱好，有朋友，有健康的身体，有稳定的家庭，没有太多钱也不为钱发愁的日子，就很幸福了。”在一个陌生人面前，我再一次兜售起我心中的幸福观。

他淡淡一笑：“我的家庭现在很稳定，因为不稳定因素已经走了。我现在和老爸、老妈和儿子在一起生活，我们彼此都离不开，稳定得很。”

听他这么说，我一时竟不知该怎么接话。

然而他并不在意，继续往下说：“当初，娃儿还在读小学。我跟朋友约起去北京、上海、广州、武汉等地看球赛，花光了几年的积蓄。还有几次，我跟几个朋友在外面开了宾馆，边喝啤酒、啃鸡脚脚，边看比赛直播。她跑到宾馆和我们经常聚会的几个地方大哭大闹。我那个时候年轻气盛，又好面子，有时候也是趁着酒劲儿，跟她打呀闹的，弄得不可开交，全家鸡犬不宁。结果，娃儿刚刚上初中，我们就分开了。”

汽车穿梭在城市早高峰沸腾的人流和车流中。他在红绿灯前停下车，继续说：“那个时候，我的朋友还有前妻的朋友当面或者背后评价我，说法都惊人的一致：我这人只适合做朋友，而不适合做老公。”

“年轻的时候，好多人都免不了做一些荒唐事，不是还有比你更偏执、更不可思议的球迷、歌迷、影迷吗？”

他笑了笑：“也是。好多人年轻的时候或多或少都做过一些荒唐事。不过，我也算我们那群人中做得比较极端的了。现在，我肯定不会为了看球赛，不顾一切地去做那些事情了。但是篮球已经融进了我的生命。我现在除了照顾父母，为娃儿、也为自己的将来多挣点儿钱以外，就只剩下篮球了。所以到老到死，这个爱好我也不会放弃。”

车到目的地。下车前，我由衷地说：“祝愿你早日遇到一个理解你、尊重你的爱好的人。会有人欣赏和喜欢你这一款的。”

他回给我一个特别舒心的微笑：“托你吉言，我也很期待。”他脸上的皱纹如春花般，一层层向外绽放。

天空碧蓝，和风轻漾。那是一个雨后初晴的日子。

（作者系重庆市作协会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