版次:011 作者:来源: 2023年03月27日
陵江驿渡
车辆排 队登船
□汪洋
驾车出了北碚老城,沿212国道往沙坪坝方向行驶,车子刚出施家梁镇,便看到一条标注有“三胜”两个字路标的左拐岔道,我毫不犹豫转向进去,车头前的路面立马从黑色变成了彩色,路旁的绿荫浓密了许多。阳光穿过枝叶缝隙,从天窗射进车厢,暖暖的。我对此行目的地——三胜渡口,有了更多期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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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胜渡口,又名“三圣渡口”,位于北碚嘉陵江段,江的西岸是三胜,东岸是水土,是重庆目前唯一在航的公益车渡。这个渡口古时就存在了,是前往合川的重要通道。20世纪60年代,川仪七厂进驻水土,三胜渡口迎来了华丽转变,发展成车渡。目前,不管是从东岸到西岸,还是西岸到东岸,航行时间都是5分钟左右。来来往往的车流人流,用短短5分钟时间交汇到一起,让这段奔涌的江水溢满了激情。
重庆车渡始于20世纪30年代。那时候,长江和嘉陵江上没有跨江大桥,汽车想要过江怎么办呢?只能依靠渡船,这便有了鱼洞—钓鱼嘴、李家沱—九渡口、菜园坝—铜元局、储奇门—海棠溪等一个又一个车渡。车渡为江岸两边居民提供了极大方便,因此被誉为“江上活桥”。在重庆车渡历史上,三胜渡口兴起算比较晚的。它因川仪七厂而走向兴旺,同样因其在2014年迁出水土而逐渐衰落。
随着时代的发展,一座座伟岸的跨江大桥架在了江岸两边,兴盛一时的车渡渐渐退出了历史舞台,如今的三胜渡口成了重庆硕果仅存的在航公益性车渡。
这些历史,让我的心随滚动的车轮愈发热切。在挡风玻璃前的嘉陵江江面倏然宽阔后,“三胜战备码头”几个字豁然醒目,一条左拐下坡道把车轮吸引了过去。坡道三四十度左右,向下延伸的彩色路面和清清的江水组合成了一幅色彩对比鲜明的生动画面。小心翼翼沿坡道下行,闸道口栏杆前已经有一辆皮卡车停在那里了。依序停在它后面,目光越过闸道口栏杆,靠岸江面上停泊有一艘拖轮和一艘驳船。驳船没有动力,必须依靠拖轮牵引,才能移动。它们就是我今天到江对面水土渡口要搭乘的车渡。想着将车开到驳船上,来一段浪漫的汽车水上漂表演,我兴奋起来,对后座正叽叽咕咕的妻女说:“等会儿上船后,你们可以在船上转转。江面上看风景和岸边看很不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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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次来三胜渡口,是想让从未有过车渡体验的女儿感受感受历史的味道。等了好一会儿,也不见闸道口栏杆抬起。“什么时候才能上船啊?”女儿问。我四下探望,想要寻找答案,发现不远处一块蓝底白字牌子上有“渡运时间”几个字。走近一看,才知道渡船每小时一班,早晨7:30第一班开渡,下午6:00的尾班渡船和前一班间隔半个小时。我们是下午3:40多到渡口的,3:30那班渡船才走一会儿,需要再等40多分钟。那就等吧。看时间充足,一家子决定在渡口一带逛逛。
妻女被坡道入口处的“陵江驿渡”吸引过去。那是一幢三层小楼的吊脚楼。坡道右侧的停车场,成了我选择踱步的方向。站在护栏边,抬头远眺,江对岸水土渡口下船后,沿坡道上行两三百米便是水土街道。据悉,水土老街上有家名气响亮的“望江楼砂锅米线”,让众多前来体验车渡的旅客赞叹不绝,流连忘返。
渡口下游方向不远处是高耸在江面上的水土新城大桥,上游方向近处是绕城高速过江大桥,稍远处塔吊矗立处是正要合龙的嘉陵江特大桥(渝武高速复线过江桥)。再往上一些还有更多过江大桥横亘在观音峡江岸两边的大山间。这些过江大桥加起来,短短千米左右竟然有整整六座之多,据说这一段是全世界过江大桥最密集的地方。桥梁如此密集的江段,依旧有三胜到水土车渡的存在,这是在印证它的独一无二吗?它的不可或缺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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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我沉浸遐想时,闸道口上方彩色斜坡路已经停了五六辆等候过江的车子。车并不太多,我很庆幸。据说每到周末,又恰逢天气好,到三胜渡口来体验车渡过江的人和车子非常多,稍微晚一点到达,就要排队等到下一班。在很多追求交通便利的行人看来,一小时一班的车渡,已经无法和“便捷”一词挂上钩。但对喜欢体验新奇的旅人来说,三胜渡口却是缅怀旧时光的好地方。三胜有车渡的消息传出后,这里很快便成了网红景点。人们周末蜂拥而至来此打卡。
看到四散的人流向闸道口汇集,我看看时间,已经快4:30了,这一班渡船就要起航了。
随着闸道口栏杆慢慢抬起,我跟在皮卡车后面,驾车向驳船驶去。刚从闸道口进入,我的车就被工作人员拦下了。一问才知道,除了驾驶员,其他乘员只能步行上船。
连接码头和驳船的跳板上横焊着一根根拇指粗细的钢筋,防止车轮打滑。行驶在上面,极度摩擦让车身禁不住颤动,仿佛是兴奋得发抖。驳船不大,大约能停十辆车。两侧各有一个安了雨棚的乘客停留处,放着一排靠椅。一些乘客坐在那里歇息,一些乘客在驳船两侧漫步,任凭江风吹拂发丝。渝路101拖轮在一声汽笛鸣响中,缓缓起航。在它的牵引带动下,驳船跳板渐渐远离了码头。江面荡起的波浪,轻松托起驳船航向对岸的水土渡口。在江面上萦绕不绝的汽笛声音,突然鲜活了我的记忆……
这并非我第一次邂逅车渡。小时候,每次回老家,在一个叫清溪镇的地方必须搭乘车渡渡过宽阔的洲河。那个车渡不是拖轮牵引,而是人力牵引驶向对岸。每次起航,工作人员都会大声吆喝“起船了”,而后三四个工人各用有握柄的铁钩,挂在渡船一侧的钢绳铁环处,喊着有节奏的号子,牵引车渡向对岸而去。那号子听不太清楚具体意思,但出乎意料的好听。每次,我都听得很专注,也因此对车渡有了特别感情。
不管人力牵引的车渡,还是拖轮牵引的车渡,都能让江河两岸居民的往来更加方便。但历史变迁和社会发展,不管曾经多么火热的事物,难免被前进的脚步淹没。或许有一天,三胜车渡也会从北碚嘉陵江段消亡。
“爸爸,船到岸了!”女儿清脆的声音响起,把我从岁月记忆里叫醒。我看向仪表盘,刚好4:35。驳船从离开对岸三胜渡口算起,到抵达这边的水土渡口,刚好用时5分钟。对人的一生来说,5分钟或许很短,但于我而言,它很长,串起了我的往昔岁月。
(作者系重庆市作家协会会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