版次:011 作者:□牟方根来源: 2023年04月10日
当年流行的“重庆言子儿”磁带
1997年,一盘由“重庆言子儿大王”吴文演说录制的《重庆言子儿》磁带,忽如一夜春风来,给欣逢直辖的重庆人,注入“千树万树梨花开”的喜悦感。
如今,26年过去了,能够知晓或使用“重庆言子儿”的,多为上了年岁的老重庆人。对“重庆言子儿”进行非物质文化遗产保护,迫在眉睫。
吴文说“重庆言子儿”那阵 他只是个跑江湖的个体户
1997年重庆直辖后,百业待兴。在地方文化代表方面,一个关键人物出现了,他就是吴文。吴文,1959年出生于重庆,评书表演艺术家、国家一级演员。
1997年,吴文推出首盒《重庆言子儿》录音磁带,引起了始料未及的轰动。磁带里,他那一口地道的重庆话,或诙谐幽默或抑扬顿挫,响彻山城的大街小巷。此后三年间,吴文又相继讲演、制作了《重庆言子儿》系列磁带,声音更广泛地传遍巴渝大地。吴文因此,有了“重庆言子儿大王”的名号,成为本土文化名片,深受广大市民的青睐。
在吴文把“重庆言子儿”说得风生水起那阵子,他的身份其实有点特殊。公开资料和采访报道显示:1977年,高中毕业的吴文没能考上大学,在家待了1个月后,从小就是文艺积极分子的他进了原沙坪坝区曲艺队当故事员。据他回忆,那时群众娱乐生活相对单调,说评书讲故事是社会上喜闻乐见的娱乐形式。离开曲艺队后,吴文开始以个体户身份继续活跃在讲故事一线。“据我所知,整个川渝曲艺界,在当时只有我一个人是工商局颁发了执照的演出个体户。”他还觉得自己这个创新有点意思,“当时演出个体户这种职业人们闻所未闻,执照上写着演出个体户,写的经营范围曲艺,地点是流动,人数是一人,注册资金200元。”
除了讲故事,吴文也在解放碑主持一些娱乐活动,他越来越出名。大家都晓得这个个子不高、嘴皮子了得的重庆崽儿有本事。
重庆直辖后,吴文迎来了演艺人生的重大机遇。他把平时生活和演出积累下来的重庆方言、俚语、俏皮话、谚语、俗语、口头禅、歇后语等编成“重庆言子儿”,并从此走红。
2000年,吴文被四川省作为特殊人才引进到成都峨影厂,成了一名专业演员。
学言子儿、展言子儿
成了当时重庆人聚会聊天的喜好
“重庆言子儿”,亦称渝语、重庆话,隶属北方语系,是西南官话的一种。
依我之见,当年“重庆言子儿”能够广泛传播,有这些特点:
本土化。重庆是历史文化名城,具有3000多年的悠久历史。源远流长的巴渝文化、享誉世界的三峡文化、可歌可泣的抗战文化、感天动地的移民文化……在重庆大地上孕育、交汇和融合,为“重庆言子儿”提供了资源富矿。
通俗化。吴文的《重庆言子儿》里有这么一个段子:“重庆漂亮惨了,如果你不相信,请到鹅岭公园两江亭上登高远望——渝都就像一艘巨大的战舰,朝天门是它的船头,解放碑是它的桅杆,那崎岖盘旋的柏油马路,是它一层又一层的甲板;山城,勤劳勇敢的山城人民充当了它的水手和船员,它经过了风的刀,浪的剑,不抛锚,不停止,如今正迎着东方的红日,向前,向前,奋勇向前!”
趣味化。“重庆言子儿”词语兜来绕去,趣味性极浓。比如,重庆人驳斥“外地人说重庆爬坡上坎,地无三尺平”,用的是这样趣味的言子:“说这样话的人,其实不了解我们重庆城,说的话,的确有点差水平;我们重庆城,渝、北、南三岸,没得哪一岸没得‘坪’。看嘛,南岸有南坪,九龙坡有杨家坪、陈家坪,外搭还有黄桷坪;沙坪坝的坪那就嘿人了,坝就是坪,坪就是坝;所以渝中区就有菜园坝、较场坝、李子坝,如果非要说渝中区只有坝,没得坪,那大坪划给了渝中区,勒下就绝对有‘坪’了噻。本来江北耶,好像是没得‘坪’,但不晓得是江北哪个朋友气毛了,脚一踏,‘踏’出了个‘塔坪’。”
正是有本土、通俗、趣味的特点,处在那个年代的重庆人,以跟着磁带学几句言子儿为喜好,并在聚会聊天时,现学现用。
我与三位朋友聚餐,就有过这么一段“展言子”。小东来晚了,一进门就抱歉:“大家久等了,家里事情多,好不容易才走脱。”刘哥知道小东的家庭底细,回复道:“哪个不晓得哟,小东是个火巴耳朵,如果婆娘不答应,你肯定逃不落,要是再回去晚了,还要跪地板。”
阿兵也清楚刘嫂的暴烈脾气,提醒刘哥:“大哥莫说二哥,麻子点点一样多。你家那嫂子,肩头闷蒸笼,也老火!”见此尴尬情形,我赶忙打圆场:“大家都不要鸭子死了嘴壳子硬。家家有本难念的经,我们都不要灶王爷扫院子——多管闲事。快,菜都凉了,莫恍耳惚兮的,正南其北吃饭……”
现在的年轻人
会说“重庆言子儿”的越来越少
与《汉语拼音正词法基本规则(国家标准)》做对照,“重庆言子儿”在语音方面没有明显翘舌zh、ch、sh和z、c、s的区别,也没有突出鼻音n和边音l的区别,而且f和h发音有时混乱。此外,“重庆言子儿”方言较多,口语味重。
我曾遭遇一次误会。2010年春天的一个下午,我和一文友到渝东北一县采风。晚上,顺道去一家乡村民宿住宿。刚进门,正在忙活的前台接待头也没抬,一句话就隔空甩了过来:“两位老板,要哭吗?”文友一听,顿时就来气了:“到你这儿来哭,至于吗?”“是啊,我招呼你们哭啊!”前台接待抬起头来,依旧不急不躁地回应。
我们这才看清,站在眼前的,是一位年近60岁的大爷。这下,文友彻底被激怒了,“嘿,你这个老头啥子意思嘛?喊我们来哭,难道你是孙二娘开的黑店不成?”
这时,一位30岁左右的女子赶紧出来解释。我们这才明白,在渝东北这个县,很多乡下老年人口中的俚语“哭”就是“歇”。
近日,围绕“重庆言子儿”话题,笔者开展了一次调查。结果表明:很多40岁以下的年轻人,对“重庆言子儿”不知道或知道得不多,特别是一些“00”后青少年,对“过切”“哈戳戳”“丁丁猫儿”等言子儿一片茫然。目前,真的懂甚至会“重庆言子儿”的人,年龄大多在50岁以上。
由此可见,曾经盛传的“重庆言子儿”,正在面临消失的危险。在一代“重庆言子儿大王”吴文的基础上,把它进一步搜集、整理、保护、传承下来,至关重要、意义非凡。
(作者系重庆万州区作协会员 图片由作者提供)
“重庆言子儿”节录:
好个重庆城,山高路不平,脚踏两江水,认理不认人。重庆城有山有水很漂亮,重庆话有板有眼儿很安逸。重庆人说话言子儿特别多,重庆人发明言子儿又特别地快,快得有时候连重庆人都听不懂重庆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