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晓

有一个吃零食的男人，我看见他嘴巴翻动，还发出吧唧吧唧的声音，吃相深情。

这个爱吃零食的人，是我朋友。他平时寡言，表面冷漠刻薄，其实骨子里厚道热肠。他吃的零食，有时多过主食。他的主食爱好大多是肉食，导致身材偏胖。为啥还喜欢吃零食呢？我听一个心理学人士分析说，喜欢嘴不离零食的人，大多心情抑郁，是要让食物来控制满肚子萦绕的愁云惨雾还有倾诉欲望，以维持心理平衡。似乎真有道理。我心情郁闷时，便去超市买一堆零食狂嚼，嚼着嚼着，忽然感觉天光朗朗，地气饱满，重新恢复了热气腾腾的生活。

有一次我终于憋不住了，问这个爱吃零食的朋友，你是不是心情抑郁啊。这个男人“啪”地给我一巴掌大声说，你才抑郁呢。

朋友吃零食，一个人在家吃，还不觉得解闷和过瘾。于是，他带着芝麻花生、葡萄干、饼干、干果这些零食，溜到一个朋友那里去一道吃。那个朋友是开公司的，平时大多很忙，见他来了，就随便招呼一声。他便自己给自己泡茶、削水果、在手机上看影视剧看八卦新闻，自得其乐地吃着零食喝着茶。他喜欢边吃零食边喝茶，感觉心里很爽。他吃的那些零食，大多是甜食，吃一口甜食，再喝上一口微苦的茶水冲一冲滤一滤，有一种说不出来的舒坦。他招呼忙碌的朋友，“喂，来一口。”他递给朋友几块零食，朋友拿过去，嚼得满嘴飘香。有一次，那个朋友正为生意上的事情焦灼，吃了他递过去的芝麻花生糖，顿觉愁云散去，心情通泰，那个朋友感慨道：“哎呀，生活不就是有零食吃吃就舒服了吗。”他附和说：“我就是来开导你的嘛，我对你可有大恩大德。”

他和这个朋友，从小在一个小县城长大。吃着零食，有时两个人回忆着县城里尘封了的时光老事，感觉是伸出了手，去摩挲一把那些枯藤上老去的瓜，温暖和安详随即荡漾开来。有次，他和朋友回忆起了自己的父亲，说是在一个风雪夜里，父亲紧裹着军大衣，买了两个孩子喜欢的零食回家，路滑，摔倒在雪地里，父亲一捧一捧在雪地里将零食捡起来带回家，让两个孩子吃。弟弟吃着吃着，吃出了泥和沙，哭了起来。父亲紧搂着弟弟也哭了：“娃娃，等爸爸今后挣钱多了，买更好的零食给你们吃……”而今，他的父亲，好日子还没过上几年，就走了。朋友陪伴他去父亲的坟墓祭拜，给父亲墓前供的，就是当年父亲给他们常买的那些零食。两人坐在墓前，无声地说，“爸啊（叔啊），您就尝一尝吧。”

他们还回忆着老县城里有一座桥，童年时，两人坐在桥上吃零食，看柔波荡漾。等他离开县城那一年，他来到桥上，听一个男人在柳树下唱：“我那童年的阿娇……”在县城里，每个男人心里，都住着一个千姿百态的动人阿娇。

这些场景，都是在一同吃着零食时，旧时光里那艘渡船，载着一些城南旧事，在水声里飘摇而来。（作者系万州区五桥街道办事处干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