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卢郎

川维厂（中石化集团四川维尼纶厂）所处地方，叫鲁家溪，是历史上出血热病高发区。那些年，厂里时常大规模投放灭鼠药，但依然有人感染出血热去世，人们谈鼠色变。好在后来职工医院攻克了这一治疗难关！当时重庆市卫生局还组织重庆一些专家、医生来观摩，了解治疗过程。

面对猖獗的鼠患，我们想了很多办法，最终赢得了这场人鼠大战。

“干打垒”房

老鼠的天然藏身处

川维厂是20世纪70年代开始兴建的，查家湾的首批住宅依山而建，一共四排，每排七八栋，全是石头垒成的三楼一底住宅，俗称“干打垒”房。

建房用的石头并不规则，空隙处就用泥巴填充，外面再抹上石灰拌的三合土，因此极易被老鼠掏洞建巢。我曾在走廊上，目睹花坛边一只半斤大小的小鸡，被蹿出来的大老鼠叼住，拖进花坛旁的洞穴。晚上睡觉，更是时常听到老鼠的奔跑声、打闹声。

为除鼠害，我们不知花了多少心思。见灭鼠药无效，就专程到长寿、重庆买来不同种类的灭鼠药，撒在屋里屋外，但老鼠像是知道那东西吃了要取它性命，沾都不沾；用鼠夹，鼠没夹着，反倒差点把我的手指夹断；堵洞？费尽力气堵塞一些，没几天它们却拱出更多的洞。这种“干打垒”房子，它们在地板边缘随便一拱，就是一个洞，里面四通八达，真的奈何不了它们；也曾想到养猫，就先借了一只回来试试，不想猫咪反被老鼠吓得跳到床上簌簌直抖，也就打消了养猫的念头。

医生提醒

鼠背有黑线很危险

20世纪90年代初，厂里拆除“干打垒”的石头房，开始建新房，先从下面的第一排拆起。没想到，拆房时，楼房内的老鼠全朝第二排房迁徙；拆第二排房时，老鼠又朝第三排房迁徙；拆第三排房时，迁徙的老鼠可说是浩浩荡荡地朝着第四排房子涌来。很不幸，我家就在第四排房。

这样一来，家里的鼠害几成猖獗之势。晚上看电视，老鼠可以携妻带子堂而皇之穿堂而过。更有甚者，雌雄二鼠在谈情说爱时，居然敢扭扭捏捏在你眼皮底下亲热散步。至于探头探脑躲在屋顶缝隙处，与你共同欣赏动画片《猫和老鼠》的，那就更多了。由于经常与它们对视，蓦然间我发现，老鼠的眼睛其实还是很漂亮的，圆圆的、亮亮的、水汪汪的，没想到这双美丽的眼睛，真是害人不浅！

特别是老鼠大部队刚涌来的那几天，不知是争地盘还是原住户排外，白天晚上都在互相追逐、撕咬，打得急了，根本不在乎人类的感受。一次，一只被追急了的老鼠，直接从屋顶边缘的缝隙中朝我扑来，我下意识地用手一挡，竟抓住了它。哪知它张嘴就咬住我手指，吓得我连忙扔掉。见手指涌出血来，我拔腿就往医院跑。伤不重，止血后擦点药就无碍。但医生反复询问，并让我仔细回忆：咬我的老鼠，背上有没有一道黑线？医生的问询，顿时吓得我浑身冷汗直冒：原来有一道黑线的，就是黑线鼠，要传播出血热。不过事发突然，我哪里看得清楚！医生替我打了破伤风针，反复叮嘱：身体稍有异常，特别是发热发冷，赶紧来医院！

那几天，我过得如同癞疙宝衔豇豆——悬吊吊的。

消灭幼仔

老鼠展开疯狂报复

我又一次想到堵塞所有鼠洞，将老鼠全部闷死。哪知一清点就泄气了，因为屋里所有的墙根和顶部边缘，基本上都是缝隙。要堵，就必须将所有的墙体全部打掉，重新抹层水泥。想到马上就要搬新居，也就打消了这一大动干戈的念头。

对鼠，在无可奈何的情况下，我可说做到了仁至义尽。为保平安，每晚都得留点剩菜剩饭，放在厨房让鼠民们享用，以防它们为找食乱窜。此外，还在厨房顶棚，放一些松软的木板，以备鼠民们闲来磨牙，防止它们咬坏衣服或柜子。

一天早上起床，我伸向鞋子的脚，触到一团软软蠕动的东西，探头一望，竟是一窝小老鼠。我将粉红柔嫩的小鼠倒入铝锅里，一共五只。怎么处理呢？扔了，觉得有些可惜，它们招惹了我，我得报复！想起小时候吃过鼠肉，现在何不试试？正在考虑以何种方法烹饪时，悚然一惊：万一它们是黑线鼠所生的呢？顿时心咚咚地跳了起来，随即果断打燃火，用钳子将其放在火上烧焦，然后扔进了垃圾桶。

哪知，从当天晚上开始，家里便遭到了疯狂报复。估计鼠辈们将七大姑八大姨等所有亲戚都召了来，晚上的整个屋里，全是老鼠奔来跑去的声音。磨嘴的木板它们也不啃了，将我书架上的书和壁柜里的几套精品书，全咬了个稀烂。这还只是第一个下马威。第二天中午下班回家，我发现书又被啃掉了一些，只得将喜欢的部分书籍打包带走，暂时放在办公室。当天晚上，睡觉时脱下的衣服，也被咬了好几个洞。这是第二个下马威。这下我紧张了，没办法，每天晚上脱下的衣裤，只能折好放在枕下，并细心地将衣柜门关好，以防老鼠啃咬柜里的衣物。

但鼠辈们似乎认准了我，不依不饶并不甘休。一天夜里，我被枕边的撕咬声惊醒，迷迷糊糊睁开眼，竟发现几只老鼠正在撕咬枕下的衣物。我这一惊也吓到了它们，逃跑时，两只大老鼠竟然从我脸上爬过，飞奔而去。

这下不得不重视了，万一老鼠咬着孩子咋办？更恐怖的是，万一是黑线鼠呢？思考良久，我决定用电来对付它们。

斗智斗勇

电击行动出师不利

我寻来一大圈细细的铜线。晚上睡前，将铜线分成两个长形的团，放在厨房，一头接火线，一头接零线，中间隔了三寸左右，并在其间放了几块肉。关上厨房门，我满心欢喜地躺上床，只等明早起来看胜利果实。

第二天早起，悄悄打开厨房门，居然没见到一只死鼠，反倒亲眼看见一只老鼠从细铜线下逃跑的身影，它不仅碰到了铜线，而且还从两团铜线下挤了过去。难道，老鼠的毛是绝缘的？

就在我被鼠辈弄得焦头烂额之际，一天傍晚，刚下班回家，门外响起了敲门声，这是个十四五岁的卖蛇的农家小男孩。我家附近有一农贸市场，此前我在小孩处买过蛇，并让他来家里帮我宰杀剥皮。这下好了，之后凡是卖不掉的蛇，小孩就常拎到我家，央求我买下。以至于我家时常都用编织袋养着蛇，吃时就抓一条出来烹饪。当然，都是无毒的乌梢蛇。

小男孩知道我性子软，执着地央求我买。猛然间我想起，蛇是鼠的天敌呀！于是毫不犹豫地买下三条，每条都有足足一斤多重。

到了晚上，待妻儿睡了，我悄悄将编织袋里的蛇取出，怕它逃走满屋乱窜，便用麻绳将其尾部系住，厨房放一条，客厅和卧室各放一条。然后躺在床上，想着那鼠或落蛇口，或吓得逃之夭夭，甜甜入睡。可是，早上起床看见，屋内仅剩三根麻绳缚在凳子上，三条蛇却不见了。这一惊非同小可，我赶紧四处寻找，也不见踪影，只得作罢。

一物降一物

鼠辈遇上天敌了

当晚躺在床上，我竖起耳朵听屋里的动静，却总也听不见。正当我迷迷糊糊入睡时，被床下老鼠“吱吱”的凄厉叫声惊醒，又听见许多老鼠逃窜的声音。妻也惊醒了，忙问是什么声音？我答是老鼠在打架。心却美滋滋的：蛇捕鼠了！

第二天晚上，没什么动静，只偶尔有老鼠逃窜的声音。第三天晚上，热闹了，老鼠“吱吱”凄厉的叫声不绝于耳，但声音不在我家，而是从墙里传出的，时而在卧室墙里，时而在厨房墙里。悄悄开门，站在走廊倾听，似乎整栋单元，都有老鼠“吱吱”惊叫着逃窜的声音。

之后的几天夜里，虽偶尔也有老鼠的叫声，但已没有往常那么张扬，再以后就听不见叫声，老鼠也没有了。妻觉得奇怪，和邻居谈起，邻居也说怪，对妻说：“我家这几晚上老鼠也叫得凶，成群结队的跑，我还以为要闹地震呢！”其实我明白，鼠洞是相通的，蛇在里面可四处游走，因此左邻右舍的楼上楼下都会爬遍，自然会将老鼠捕尽或撵走。

就在我几乎将蛇的事情淡忘之际，一个星期天午休时，发现五岁的儿子没睡，而是蹲在厨房玩着什么。我好奇地走过去，天哪，他竟双手捉着一条蛇，蛇身盘在儿子手臂上，乌紫的蛇信子一吐一缩的，儿子却浑然不觉，嘻嘻直乐。我一把夺过蛇，仔细观看，依稀觉得是之前买的三条中的一条，心里一乐：你这家伙是回来探亲的吧！然后提着蛇来到走廊，将它扔在楼下的花坛里。

进了屋，哄好儿子睡觉，想起蛇是我用钱买的，于是又跑下楼，那蛇竟还懒懒地躺在那儿。我将它提回来，看见它肚子鼓鼓的，里面不知装了多少老鼠。心想：它或许是口渴了，出来找水喝，或许是出来透透气，被儿子看见了。那鼓鼓的肚子提醒我：这蛇可吃不得，得留着它继续捕鼠。于是，我又将蛇扔到床下，还打了半盆水，放在床下。

第二天，蛇不见了，我屋里屋外搜了个遍，仍无蛇的踪影。此后，家里彻底安静了，再无老鼠横行。而我们这个单元楼也安静了，家家都无鼠了。直到年底搬家，屋子搬空了，仍无蛇的踪影。

我知道，这场人鼠之战，我赢了！

（作者单位：重庆古川菜研究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