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晓

今年年初，我给妈缴纳了一年的城市居民医保费，不到3000元。几天后，妈妈特地从老家赶来，打开一个小口袋说：“拿去，这是我的3000元医保钱，我活着不能给你们添负担。”

爸爸去世后，妈妈每个月只有不到1800元的社保钱，但她省吃俭用地积攒着。妈总是那么一句话：“我活着啊，就要给后人少添麻烦少添负担。”

前年秋日的一天，爸爸生病前委托妈妈把家里的钱都取出来交给我。钱不多，每一块钱都带着爸妈的体温。

其实，老妈也一直在为我攒钱。

我妈58岁那年，用一辆小货车载着瓦缸、泡菜坛子、棉絮、镰刀这些老家当，随我退休的爸来城里居住了。

进城后，我爸有退休工资，我妈后来又有了社保金，她最舒心的事就是到银行去存钱。有一天，我爸对我说：“你妈啊，有时半夜也起来捧着存折，一张一张地数，然后再塞进她认为最保险的私密角落里。”我爸这样说我妈，其实他也是一个典型的节约之人，有次他光着膀子在阳台吹风，我妈大声喊他：“老头子，你犯病了啊，不怕吹感冒了吗？”他居然振振有词：“感冒了没啥子，前年买的感冒药还放在柜子里，正好把它吃了。”还有一次，我爸吃了过期的药，还进了医院治疗。偶尔去外面吃饭，我爸也是最后一个离开，他总要习惯性地巡视一下餐桌，看有啥剩菜顺便打包回家，带回去又可以和我妈凑合吃上几顿。

离我妈家不远，穿过一条老巷子，再上大街，梧桐树的光影斑驳下，就是一家银行。我妈对银行工作人员的态度特满意，工作人员每次见她去存钱，就亲热地说：“奶奶，您又来存钱了啊。”

我妈的存折密码设置得很机密。有时，她以当年村里那一坡石梯的阶梯数为准，或者以我爸的生日再加上水井湾有多少棵松树为准。

我妈心里，装着一个随时拨打的老算盘。7年前，我妈的一个邻居突然发现了一张1987年的银行存折，我妈查阅了历年来的银行利率，准确地算出了那笔钱的利息。

有一年，我妈患急性胃炎住院，在医院，她趁我转身，突然自己拔掉了输液管，大声说：“我的病好了，不输了不输了。”我妈是心疼输液的那几个钱。那次在医院，我妈拿出一个记账的小本子，郑重地告诉我，她一共有16张银行存折，然后把存折密码一一交代给了我。我妈握住我的手说：“你不要那么熬夜写了，有妈给你存钱呢。”我一把搂住瘦小的妈妈，哭了。想起那年我买房缺钱，有天黄昏，爸妈来到我家，把裹着的报纸哗啦一下摊开，是10万元钱。所以，我现在住的这个房子，每一块砖都传递着爸妈的温暖。

天下还有很多这样的老爸老妈，一生省吃俭用，一世忙碌操劳，拖着老态疲惫的身体，一分一分地给儿女们攒钱，像春蚕一样为儿女们吐出最后一根“丝”。（作者系重庆万州区五桥街道办干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