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向墅平 陈建素

美食在民间，尤其是那些取材于乡野大地、纯手工制作的美食，是现代人越来越崇尚的绿色食品。初夏时节。回了一次老家，目睹了家乡传统美食——斑鸠叶凉粉的制作过程，才知道什么叫原生态美食！

回到老家的第二天凌晨，邻居大嫂小姑们结伴前往三五里外的山林，一起采摘斑鸠叶，往返耗时两个小时，她们竟不知倦怠。斑鸠叶采回后，大家开始了她们的拿手好戏。

首先，把采来的几背篓斑鸠叶倒在两个大铝盆里；接着，用清水淘洗一遍；再捞起来放进大筲箕沥水分；然后，大致均分在两个大盆里，掺入适量开水。捣烂斑鸠叶是制作凉粉的重点。六七位邻居姐妹齐心协力，手拿专用竹刷把，好像天生的美食专家，围坐在老院内的坝子里，开始了她们的表演：紧握竹刷把，用力往盆搋！鼓捣几分钟，又将半碎的斑鸠叶搅拌翻面，继续半文半武地搋。我站在一旁不时唱老歌，即兴顺口溜，意图给这单调的动作匹配一点儿乡音的渲染，让当下的时光楔进一丝念旧的颤抖！

斑鸠叶粉身碎骨后，毫无怨言地被巧妇哗哗倒进布兜里。你看，半流质的膏汁一经摇簸，就顺顺溜溜地滴入叶浆包下的大盆里，活脱脱坠下了柔软的翡翠琼浆。眩晕着老院子的豆腐摇架儿里，斑鸠叶哟，也许你今生有缘遇到了赏识你的贵人，才对你如此予以匠心的再造！一帮姐妹，围着布兜活像收渔网似地，依次解开十字摇架儿的帕子角，向轴心系拢；目的只有一个，就是要挤干斑鸠叶浆的汁液！卡着叶浆包的颈儿，挤着叶浆包的肚儿，抹着叶浆包的底儿；一会儿又扭转方向重复这个步骤，不把斑鸠叶汁液挤干誓不收手！

最后一个环节，邓大嫂把事先备好的柏丫灰碱水加入一半大盆斑鸠叶汁里，边加边搅。在一旁当看客的我们，有着视觉与精神的双重享受：巧妇左手有分寸地倒入碱水，在大铝盆顺时针走圆圈，右手同步搅拌。搅和几个来回，则改为反方向如法炮制。三两分钟，那墨绿的凉粉凝固成型——似翡翠玉石。成型的斑鸠叶凉粉，犹如硕大的一块墨绿的和田玉。李小妹用西瓜刀把它分割成一片片两指宽、一指长、一指厚的小块；再把事先调好的辣酱倒在面上，斑鸠叶凉粉就可食用了。我情不自禁带头鼓掌，跟着，现场一片掌声——为这场堪称完美的美食制作，一场技术与艺术的融合。这是视觉上的享受，亦是心灵上的震撼。

李小妹给在场每人分别用塑料碟子，盛了一碟斑鸠叶凉粉。瞧着那色如翡翠、清香扑鼻的斑鸠叶凉粉，大家早已涎水直流啦。我迫不及待地接过来，将它捧在手上，先是故作镇定地端详一会儿，让这道不是天珍胜似天珍的美食，最强烈地唤起我进食的欲望；然后，我才用筷子，夹起一片来，送到嘴边，一股清香早已扑鼻而入。

当那片斑鸠叶凉粉，哧溜一下，滑入我的口里——呵，如此爽滑、细嫩、清凉、可口，且带着来自大地的气息，一种原生态的气息。这眼前明明白白看到的，采自山野的斑鸠叶经过纯手工制作而成的翡翠凉粉，这地地道道的原生态民间美食，既满足味蕾之欢，亦呵护我们的生命健康。我对这道融进了人的心血、美意和温情的美食，油然而生敬意。嘴里美美地品咂着，心里涌动着阵阵感动。凉粉里，带着斑鸠叶原生的微苦，若有若无的苦——仿如我们当下的生活，幸福的滋味里，也藏着一丝微苦，更真实而熨帖人心。现场一片吧嗒吧嗒的咀嚼声，伴着啧啧称赞声。（作者单位：重庆万州武陵中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