版次:009 2023年06月26日
暴雨中的城市
警察在暴雨中值勤
□罗毅
2021年7月初,我收到参加中国银保监会赴河南红旗渠干部学院培训的通知。7月18日,我抵达郑州,当地大雨瓢泼。原以为这是一趟轻松加愉快的学习经历,不想在接下来的几天,竟让我遭遇了一场千年难遇的特大暴雨。
担心雷暴,临时改航班为高铁
因疫情影响,加上“非必要不出渝”的规定,哪里也去不成。因此,2021年7月当我收到这份小别重庆外出充电的培训通知时,心情自然大好。于是预订机票,收拾行李,欲待动身。
其间,接到先期完成培训的80后同事小吕的电话,他在电话中说:“毅哥,这些天有雷暴哟!我从重庆飞郑州的时候,飞机在空中盘旋好久,下不去,颠簸得吓人。建议你改坐火车,稳当些。”同事关心我这“老年人”的安全,着实让人心暖。再加之有恐高症和各种稀奇古怪的航空灾难时有耳闻,我立即把机票换成了高铁票。
7月18日,坐上重庆北至郑州的G310次高铁(当时郑万高铁尚未全线通车),西去成都、北上西安,“和谐号”风驰电掣。车入洛阳地界后,从密闭的车窗里望出去,天空灰暗如铁,大雨如注。抵达郑州出站后,发现郑州东站广场上的积水尚未消退,道路湿滑,估计大雨刚刚停歇。
平安抵达郑州,心中满溢着久违的出差兴奋。
狂风暴雨,郑州街头变汪洋
迅速入住车站附近的希岸酒店。然后赶往市内,见到了郑州公安刘成俊一家老小和在郑州铁路局工作的周建勋。我们仨是20世纪80年代的军校同学,老同学相见,自然是把酒言欢。叙旧的话语滔滔不绝……时近深夜,我们才恋恋不舍地离开餐馆。
刚走下餐馆楼梯,天空中滚过一连串的闷雷,狂风暴雨劈头盖脸而来。几乎半分钟时间,宽阔的马路已经积水成流。站在屋檐下,我惊奇地盯着马路上激流勇进般的洪水,心中竟生出丝丝胆怯,哪里来的这么大的洪水呢?城市大马路突然平地卷起三尺浪,我可是头一回见到。周建勋已经不知去向,刘成俊抱歉地说这时候肯定找不到出租车了,“老同学你还是坐地铁回酒店吧,百米外就是5号线地铁站,你要多注意安全!”
雨大得骇人,来不及与同学及其家人握别,也不知道他们一家老小是如何踏上归家的路,我三步并做两步,一溜烟向地铁站入口处冲去,猜测这应是当日最后一班地铁了。
站内的灯光已经暗淡,地面似乎有积水。购票的同时,我问售票员该往哪个方向去?坐错了方向,人生地不熟,麻烦!售票员说,“5号线是环线,不用担心坐错方向,赶紧上车吧。”说话间,地铁呼啸而至。如我一样的夜行客稀松地坐在明亮的车厢里,昏昏欲睡……回到酒店,浑身上下被淋得没有一丝干处。
尽管如此狼狈,我仍然处于亢奋状态。他乡遇故知,把酒话往事。一辈子的同学情、战友谊,让我们为情所叹。
郑州地铁事件,想想让人后怕
第二天,与重庆飞来郑州的两位同事在郑州东站会合,一同坐上G1558次高铁前往安阳,然后换乘红旗渠干部学院的大巴校车,赶往林州。
是时,来自全国各地的同行们聚集干部学院培训班,课程安排紧凑,连晚上也有观看话剧表演或集体讨论。这是当下各行各业培训的常态,大家都希望把疫情耽误的时间抢回来……课余休息,学员们不约而同地站在教室外面走廊,仰望雨幕中的天空,七嘴八舌地议论正在发生的河南大暴雨。此时,一则突如其来的噩耗,如晴空霹雳炸响——
7月20日,郑州地铁5号线04502次列车,行驶至海滩寺站至沙口路站上行区间时,遭遇洪水灌入,失电迫停。经紧急疏散救援,有953人安全撤出、14人遇难,酿成了举国震惊的“郑州地铁7·20事件”。关于这场罕见的大暴雨,郑州气象局做如下情况发布:特大暴雨千年一遇,三天下了以往一年的量。20日16时~17时,一个小时的降雨量达201.9毫米。19日20时~20日20时,单日降雨量552.5毫米……一时间,风声鹤唳,谈雨色变。
我的天!郑州地铁5号线,不正是前天晚上我乘坐过的吗?假如事发提前两天,我不正好赶上趟了吗?我突然后怕起来!
几乎同期到达郑州农银大学河南分校学习的石柱县农行行长也发来消息:7月19日,重庆市农行系统22位支行长来郑参加为期一周的供应链金融主题培训,遇上了大暴雨。雨水倒灌进报告厅,没法继续上课,他们是从水中游回断水断电的寝室的,几乎一夜无眠。21日早上,他们转移到相对安全的五洲大酒店。行长说,现在郑州街面的情况满目疮痍:撞在马路牙上的小汽车、灌满水的地下通道、东倒西歪折断的大树、掉落在地上的各种通讯线缆,还有行色慌张的行人……农总行培训处通知,培训课程全部取消。
知道我正在河南,远在广东的高中同学、海航学院教授张先生在电话中不断提醒我:“老同学你可要小心哟,水火不留情,我媳妇这阵子被隔在新乡了。她在河南师大学习,只能待在宾馆里听报告,实地考察环节泡汤了……”
微信朋友圈里,四面八方的朋友发来暖心的问候与祝福。就连上级领导也在百忙中微信提示:多保重!有困难就跟局里讲。然后是三束鲜艳的玫瑰图。我心头一热,赶紧回复:请领导放心,我们听从安排,在保证安全的前提下平安归来。
由于连日暴雨肆虐,当地部分山体出现塌方,有的房屋倾倒歪斜、有的道路淹没于水中。出于安全考虑,培训计划中十分重要的实地参观红旗渠“青年洞”的安排被迫取消,大家只能冒雨参观了红旗渠纪念馆、分水闸和一段干渠。遗憾之中,唯有通过观看录像和电影,来感受当年林县人民“誓把河山重安排”“十万大军战太行”的惊天壮举。
大撤退,我心急如焚却无能为力
培训终于结束,学员们的返程却出现了困难。
各方面均传来坏消息:不是航班取消,高铁票一票难求,便是开往郑州的长途汽车停运。培训主办方只得延长了我们的离校时间,学员们无奈地重新坐回教室,观看临时安排的教学片。大家在焦急中等待,盼望返程的时间窗口早日打开。焦躁不安中,河北、山东等靠近豫北的个别同学,从家里叫来了汽车接回了家。而南方的同学却天高地远无法启程,开始考虑是否北上石家庄甚至北京、天津,搞大迂回撤退。
通过铁路12306App,我反复抢购安阳至郑州的火车票,却总是让人失望的“候补”二字。我决定冒险离开学院,走一段算一段,先到郑州火车站后再作计议,万一火车票候补到了呢!我必须要想方设法赶到郑州。负责培训的领导知道了我的意图,握着我的手说:“你到了火车站,如果没有买到票,就坐学院的车回来吧,我们再一起想办法。”
23日一大早,搭乘学院的大巴车到达安阳火车站后,同学们一声“再见”,便迅速消失在火车站内。我一个人站在空荡荡的站前广场上,看到来来往往陌生的旅客从身边快速走过,孤独和无助感袭遍全身。
依然没有候补到高铁票。更要命的是,重庆同事发来短信告知,他们已为我抢到了郑州至重庆的机票。而我现在面临的状况却是:公共汽车停运,出租车不允许驶上京港澳高速公路……我该用什么办法从安阳赶到郑州,才能不误点飞机?
接下来是四处求助,手机几乎打爆,却又担心手机电池耗尽。在人生地不熟的地方,万一没了通讯,岂不陷入万劫不复的境地?广场前方出现了拉客的私家车,一拨又一拨羊儿客在面前晃来晃去。他们说可以包车,走老路去郑州,喊出的价格自然高得离谱。尽管心急如焚,但理智还是在提醒我,这些人来路不明,万一是黑车呢?绝不能随便上他们的车。
战友雪中送炭,我有惊无险踏上归途
绝望之中,好消息终于传来。重庆警备区的刘姓战友伸出了援手,联系上他在安阳市的军校同学。战友的同学了解到我的情况后,二话不说,决定亲自驾车送我去郑州。
于我来说,重庆战友古道热肠,安阳战友侠肝义胆,完全把我当成了可以托付生死的兄弟。素不相识的战友很快驾驶一辆越野车赶来,装上我的行李,载我向郑州机场而去。
200多公里的京港澳高速路上,陌生的战友专心驾驶,我们偶尔拉上几句家常。共同的穿军装的经历,成为维系我们的纽带。车行中,我望向车窗外漫无边际的旷野,很多地方庄稼被淹、房屋被淹、道路被淹,浑黄的洪水把千里沃野变成了汪洋泽国。我暗暗祈祷,希望灾难能早日过去,让人们恢复到正常的生活中去吧……
战友的一路飞奔,让我有惊无险地赶到了郑州机场。7月23日下午,我乘坐的CZ3479航班准点飞往重庆。透过飞机舷窗,我只能看到机翼下水汪汪的茫茫大地。
短短几天的中原行,让人百感交集。飞机展翅向西,我却牵挂那位萍水相逢、冒着极大风险专程送我的战友。谢谢您,亲爱的战友,您是否已平安返回安阳?
(作者系重庆市金融作协主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