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钟灵

假日后回到工作岗位，踏上通向办公室的走廊，猛然发现地上落着几枚粉红的花瓣，再往窄窄的阳台望去：三两天不见，花盆里的月季已伸展着颀长的枝干，摇曳着几朵儿手掌般大小的花朵。呵，寂寞开无主啊。

我是第一个来到办公室的。那盆我最喜欢的长寿草，因为浇足了水的缘故，青枝绿叶，花盆下的盘里还有微微的水渍。“一定是细心的老李做的。”我心想。

平时，老李就坐在我对面。他五十多岁，中等个头，慈眉善目的，头发已黑白夹杂。每天来上班时，老李总是吹着一串响亮的口哨慢慢爬上楼。一听到口哨声，我就知道上楼来的人必是老李了。虽然与老李相处的时间不长，但我发现老李是一个细心、乐观、可爱的人。

老李办公桌的玻板底下，归整地放着新中国历代领导人的照片，那是他从报刊上收集来的，他最敬佩毛主席和周总理。老李有一个专门的剪报盒，用于装剪报笔记，只要有国家大事或国家领导人的重要活动，他都会悉心收集。这样的盒子，他已有三四个了。

年轻时当了二十多年公交车司机，老李特别擅长修理。单位上的空调、饮水机、取暖器坏了，老李就成了义务修理工。有时，我从文件堆里抬起头，看见他拿着工具忙乎着，头上渗着汗，笑眯眯的。

老李每天上班的第一件事就是擦桌、拖地，雷打不动。办公室里天天都是窗明几净的。跟老李共事，是我的福气。由于年龄原因，老李的工作主要是采买、管理办公用品，但他把工作干得有声有色，每件小事在他那儿都有诀窍。比如，抹布要使劲拧干，桌上才不会留水迹；拖把半干拖地，免使室内潮湿……有一次，为了单位全体职工参加考试，老李跑了全城十多家文具店，终于选购到了方便好用的机读卡答题笔。他还在办公桌内侧钉上小钉，备用钥匙挂着隐秘又方便；在玻板四角钉四个图钉，滑动的玻板就被固定；就连办公室里搭电脑的丝绒布，不知啥时候也被他拿去锁了边儿……工作、生活被老李梳理得井井有条，舒服妥帖。

养花是老李的一大爱好。他隔三岔五地从家里或从市场上带来花苗，指甲花、月季花、太阳花、蝴蝶花、菊花……这些花，也好像是回报他的娇宠，不几天，小苗苗噌噌地往上蹿，办公室走廊窄窄的水泥阳台变得喧闹起来：红的、黄的、粉的、紫的花朵在绿枝间随风起舞，间或有翩翩蝴蝶光临，机关生活因此而平添风景，看一眼心就灵动起来。

老李还常从家里带来花苗或菜秧，包着泥土送给喜欢养花种菜的同事，有时还笑呵呵地附带上花肥。听说老李家住顶楼，那里定然是个繁花盛景的去处吧。

早上来到办公室，我第一眼就看见了老李养的花开了，却没听见他愉快的口哨声。听说老李请假了，他的老伴又犯病住院了。平时，老李会提前几分钟走，同事们说他要回家做饭，老伴行动不便，他一直悉心照顾。有时看见老李戴着眼镜看报时打瞌睡的样子，想到他说“明年就退休喽”的话，才觉得他已是位老人了。

老李不在，但他的花在，你看，大朵大朵的，多么灿烂！

（作者系重庆万州区作协副主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