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猷华

最近回老家复兴，弟弟告诉我，黄佳金前段时间回来过。

我有点蒙，黄佳金是谁？

弟弟说，就是以前打篮球很“灵醒”的那个。

哦，黄佳金，我脑海里出现了一位瘦削而精悍的青年人。他弹跳力很好，在小镇那拨年轻人中，球技最好，是篮球爱好者的偶像。

一

他球技明显比其他同伴高出一大截

上世纪50年代到70年代，公社坝儿的篮球场，是小镇居民的公共娱乐场所，每天都有人在这儿打球，隔三岔五还来场比赛，比如黄佳金领队的社会青年对阵供销社职工，或者对阵“复兴完小”教师、“初一中”师生，或者邀请邻近乡镇的球队来此比赛。每场比赛都十分热闹，场上比赛激烈，运球拦截远投精彩纷呈，四周观赏者声嘶力竭呐喊助威，整个小镇都沸腾了。那时，有球赛的日子就是小镇的节日。

街上一位姓刘的商贩，是老资格的球迷，一有比赛就会丢下生意不管，跑去为街道青年队呐喊助威。在看球赛过程中，他还“发明”了一个词汇：“灵醒”。其意不是指一个人灵活清醒，而是表示球赛精彩好看，看球看得爽快看得安逸。熟识的人碰到他，都会问他今天“灵醒”没有。他总是点头含笑答曰“灵醒了，灵醒了”，一点不在意人们打趣他。后来这个词汇在小镇流行开来，凡是令人舒服的高兴的事物都叫“灵醒”。写到这里，笔者查了下，“灵醒”一词，在方言中，确实可以用来形容出色醒目，其意接近精彩好看。文化不高的刘商贩倒不是乱造词。

黄佳金那拨青年人身高都在1.75米以上，那时十七八岁二十岁，没有正式工作，虽然家境贫寒的几个年轻人时不时要去“下力”，帮供销社挑运货物，但大家的时间还是相对宽裕的。他们经常在公社坝儿练球，三分线外远投、抢篮板球、三大步上篮、运球与拦截、运球到栏板下突然从背后勾球上篮等等。或者分两拨打半场。黄佳金身手矫健、灵活，加上弹跳力特别好，运球投球的姿势都很潇洒，球技明显比其他同伴要高出一大截，因而成为伙伴们的核心和指导者。

二

他的追随者也选进了县职工篮球队

虽然是偏僻的乡场，但黄佳金一拨人还是有点水平的。1974年初夏的一个周末——那时我已到永川工作，那天我在永川县城闲逛，路过“大南门”旁边的上游小学时，瞥见大门边立着“永川地区农民篮球运动会上游小学赛区”的宣传牌，听到里面人声鼎沸，就进去看热闹。球场上争斗正酣，我讶然看到场上奔跑的球员中有两个熟悉的身影，那不是以前与黄佳金在一起打球的周老大和李老三吗？一会就半场休息了，球员们都到场地边喝水擦汗，我走过去，果然是周李二位，他们竟然是江北县农民篮球代表队的主力队员（那时永川地区管辖重庆周边八个县）。

同一时期，比我高一年级，身材也比我高得多的W和P两个同学，也从工厂选进江北县职工篮球代表队，参加了永川地区公交系统的比赛。倒回去七八年，还是初中生的W和P，也是黄佳金的追随者。

但是球技更好的黄佳金却无缘这些比赛。上世纪70年代上半期的家乡小镇，早已经没有黄佳金这个人了。大约是1966年或者再晚一点，黄佳金父母调回老家宜宾市工作，他就跟父母一起走了。

黄佳金离开了，小镇青年热衷篮球运动的风气却没有衰退，即使1969年后大家都到附近生产队插队务农，但周末回到镇上，仍要到公社坝儿奔跑一番。

三

他在公社坝儿默默站了好久

弟弟说，黄佳金在街上到处寻找以前一些玩球的伙伴，结果只找到周、李二人。已经过去了漫长的五十多年了，那群球友，有几人已经作古，还有些分散在外地。我弟弟可能比黄佳金年轻十岁，黄佳金那批人在球场上撒欢的时候，我弟弟还在读小学二三年级，但黄佳金还是记得我弟弟的名字，也问了下我家几弟兄的情况。弟弟也与周、李二人一起陪黄佳金在小镇老街到处转了转。

小镇老街，以前是江北县复兴区政府和复兴公社（乡政府）的驻地。

弟弟他们陪黄佳金游览了几条老街，最后来到位于老街中心的公社坝儿。坝儿旁边的公社砖楼还在，以前这三层楼房是老街最“宏伟”的建筑了，现在看起来显得简陋寒碜，而今大门也已封闭，早已废弃不用。公社、乡、区以及后来的镇的建制都已成历史。坝子上的篮球架多年前就拆除了，现在也看不出这里曾经是球场，到处杂乱不堪。那些热闹岁月，小镇上那些生龙活虎的篮球健儿们，那些站满四周的男女老少球迷们，那些奔跑声呐喊声口哨声拍掌声喝彩声，都早已远去，早已随风而逝。

弟弟说，黄佳金在公社坝儿默默站了好久。

（作者系南岸区作协副主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