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月4日凌晨，暴雨突袭万州。

五桥街道五间桥社区老街，49岁的街道干部周东浮在水里面，用斧头“哐哐哐”一下一下砸着卷帘门。屋里，73岁的独居老人张声兰站在一根凳子上，水已经淹到腰上。

凄厉的防汛警报声在空中打着转，洪水来得太快了。

千里外求救电话

陈祥富的手机是4日早上5点08分响起来的，正在深圳某工地打工的他接到千里之外的母亲张声兰打来的电话，他万万没有想到，母亲第一句话就是：“水淹上来了，喊人来救命！”陈祥富慌了神，简单问清楚原委，水已经淹到了一楼，卷帘门打不开。他手忙脚乱地赶紧给母亲租住房子的房东打电话。随后，陈祥富又给离母亲居住地不远的妹妹打电话，不巧妹妹也没在家，去外地了。那一瞬间，陈祥富说“有种五雷轰顶的感觉”。

最先有反馈的是社区干部，房东把求救信息转给了社区。得知联系上了社区干部，陈祥富给母亲打了最后一个电话，“妈你莫慌，社区干部来救你了。”后来，母亲的电话再也打不通。

这是陈祥富“这辈子最难熬的一个半小时”。

五桥街道干部周东是在5点05分接到电话，要求街道所有人员赶到五间桥社区老街。周东回忆说：“大概5点半以后，我们陆续赶到现场。”

现场情况让他们大吃一惊，老街靠近五桥河的一段已经全部被淹没，洪水滚滚而下。站在老街高处的党员志愿者向全兴看到，一棵被连根拔起的大树，拖着根须在翻滚的河水中打着转儿，张牙舞爪地向下游直扑而去。

在得到社区干部反映的张声兰困在屋里的情况之后，五间桥社区党总支书记熊得詠大声喊了一句“谁会水”，街道干部周东和社区警务室协勤程启华站了出来。周东是老党员，也是退伍军人。程启华是街道应急连队员，曾参与去年的山火救援。

两人脱下衣裤准备往水里冲，熊得詠赶紧拦住，去找了一个游泳圈和一根绳子。周东带着游泳圈走在前面，程启华拉着绳子走在后面，他负责在激流中拉住周东。

在高处，很多居民关注着晨光中的两人。彼时，救援队未到，两人在洪水中艰难前行。

程启华回忆说，前面一段还能在水里走，后面就水过头顶，两人泅水往前，洪水数度把他们冲得歪歪倒倒，眼看危急，程启华找了个老房子，把绳子栓在二楼栏杆上。

十分钟生死砸门

周东一个人游到老人居住的临街商铺外，4米多层高的商铺被隔成了两层，老人站在隔楼上，洪水已过脚面。

在得知老人神志清醒后，周东让老人把卷帘门钥匙递出来，他打算潜入水中打开卷帘门。“我想简单了，以为自己能行。”此前没有任何水下作业经验的周东，一头潜入水下，程启华在远处干着急，“我从小在这条河里游泳，我知道水下的流速比水面快得多，他身体稳都稳不住。”周东潜入水下才发现，水又急又浑，憋气憋不久，也摸不到锁孔的位置。他不甘心，三次潜入水中，最终以失败告终。

与此同时，熊得詠找了一把斧头和一个铁皮剪，程启华返回岸边，给周东带去了斧头。

周东观察到卷帘门顶部有一条缝可能钻人出来，但被卷帘门的铁门帘挡住。周东抡起斧头，一下下砸着门帘，一颗颗铆钉被砸开，赤裸健硕的身体在水中激起阵阵水花。此时水位超过4米，张声兰老人站在一根凳子上躲水，水已没腰。

终于，斧头在铁门帘上劈开了一个口子。程启华游过来帮忙，准备把老人救出来。

想不到的事情还是发生了。张声兰老人收拾了一包衣物，执意要他们先把衣服送到岸上。里面装着她的一部老年手机、一点现金和几样物品。程启华有点急了，“婆婆你先出来，手机丢了我给你买一部都可以。”

水越涨越高。最终，周东想了个办法，将老人的衣物接过来伸手放到雨棚上，暂时安全。

但意外还在延续。老人双脚顺利从破口出来，身体却卡住了。危急时刻，周东和程启华拉着卷帘门顶部的轴管，拼尽全力想把缝隙拉大一点。他们双脚抵在墙上，双手拼命往外拉，程启华说：“那一刻，我们就像四脚被捆在一起，吊在杠子上被抬着的猪。”他打了个很接地气的比喻，形容两人身体极度弯曲。

所有了解卷帘门结构的人都知道，顶部的轴管负责承重和卷门，非常坚固，但硬生生被两人拉得变了形。

约十分钟，他们终于把老人拉了出来，与随后赶来的武警救援队一起，将老人送上了岸。老人上岸后10多分钟，房顶被完全淹没。

早上6点过，得知母亲获救后，陈祥富的心才放下来。但他一阵阵叹息，“想起来难受，水淹到我妈肚子上了，我们一个都不在她身边。那一个多小时，我的心一直悬起的，恨不得飞过去救我妈。”获救后的张声兰被送回了老家，老年手机进水开不了机，但为数不多的现金和贵重物品一样没丢。陈祥富一再叮嘱记者，“我在工地上受了伤走不动路，记得帮我感谢街道社区干部，我文化低不知道说啥子，总之就是非常感谢他们。”

4小时紧急救援

时针回拨到4点50分，五间桥老街上空响起急促的防汛警报声。首先拉响警报的，是社区干部吴吉琼。7月3日晚上吴吉琼没睡好，她预感到汛情要来了。

拉响警报后，吴吉琼就驱车赶往老街，所有街道和社区工作人员被紧急集合起来，组织老街居民大撤离。

党员志愿者向全兴在家里听到警报声，冲出了门。他赶到老街临河的五一街，在还没撤离的居民家门外用拳头一拳一拳地擂，并高声呼喊：“洪水来了，快跑，快跑！”一个姓刘的中年男人后面跟着家里几口人，惊慌之中他扛着一块门板吃力地跑着，估计是想借助门板泅渡过洪水。向全兴见状大声喊：“丢下门板，丢了！还来得及，快跑！”

上午9时，洪水来得快去得也快，漫过五桥老街的洪水退去，剩下一片狼藉。但没人顾得上悲伤，救灾清理，灾后重建紧接着开始。

营救老人的周东随后也参与了老街清淤，接受记者采访时，他一边给武警、消防、社区工作人员、志愿者发盒饭，一边跟记者聊。程启华负责安排各种机械、车辆的停放、安置，他在香炉山社区跑来跑去像一只陀螺。

五间桥社区党总支书记熊得詠说，周东这样的党员干部，在抢险救灾中发挥了先锋模范作用，危急时刻挺身而出，感谢他们。

重庆晨报记者 廖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