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川耀

南山，被称为重庆的“肺”。在南山之间，有两条亲水步道：一条是指月峰步道，另一条则是清水溪步道。今天，我们就来说说“清水溪”，说说那些故事轶闻、名人遗迹。

一

我说的“清水溪”在南岸下浩背山，现在的黄山“重庆抗战遗址博物馆”前山下。

倒回去八九十年，在渝中望龙门江边，坐人工划桨扳梢的柏木船，从长江主流进南岸下浩“龙门”，便见天造地设的“双龙拱卫”“龙门皓月”胜景，而“龙口观瀑”的水就是从“清水溪”流下来的。

上岸，举步门朝街、董家桥，经下浩正街觉林寺街口，过“贞孝节悌”大石牌坊，斜插葡萄院，从茶亭街两侧重峦叠嶂吊脚楼穿行爬上莲花山，随青石板茶马古道一路漫步，依山势逐级蜿蜒攀行登达“清水溪”，沿途风光无限。

陪都时冯玉祥刚抵达重庆不久，应开办在下浩彭家湾的亚伟速记学校校长唐亚伟之邀到校视察。此时，虽然望龙门至龙门浩蒸汽轮渡已经开航，但是冯将军执意坐柏木船体验乘风斗浪从激流进“龙门”的惊险刺激。冯将军在下浩细听历史脉源、纵观地形物貌、体悟风土人情后留下《下浩兴旺诗》：“双龙拱卫世难觅，古迹新貌处处景。世外桃源在哪里，八方汇聚下浩兴。”

前年，在轨道6号线上新街站2号出口，新辟了一条用花岗石铺路，在深壑危崖沿途加装了花岗石护栏的登“清水溪”步道。新步道垫高了路基，收窄了原来不规则的大青石板铺筑的旧道，路宽缩至1米。再行此道路面中规中矩，安全系数增加了、路也收拾得平整亮堂，但是却少了当年的沧桑野逸随意之趣。

二

攀行“清水溪”的路上，有因石得名的莲花山，山上有一小半个网球场大小，突兀立于山巅、状如莲花的飞来巨石。传说这是盘古开天地时，女娲娘娘炼石补天剩下来的一块石头——“莲花石”。这块巨石正看宏伟、侧看奇崛、后看险峻，底部有两三块石头支撑着，人小够不着顶部，必须靠搭马马肩才能攀登上去，站在石头顶部的人一多受力不匀，“莲花石”会晃动，胆子小的被吓得“惊叫唤”，寻找的就是这份惊险和刺激。杂交水稻之父袁隆平，就读龙门浩小学时，就曾与同学们爬上“莲花石”观景。

在“莲花石”上放眼远眺，长江气势如虹、渝中楼宇连绵、嘉陵帆影、涂山近在咫尺，海棠烟雨、龙门竞渡、字水回旋、浪拍“呼归石”，一一尽收眼底。媒体前辈牛翁曾告诉我，他年轻时曾站在“莲花石”上口占一联“凝神听字水，放眼望文峰”。当年《山城棒棒军》最火时，他正在《重庆晚报》任顾问，站在编辑部大楼遥望南岸，将五言增至七言，分别在联首加上“秉笔”和“推窗”，书赠“巴倒烫”——曲艺表演艺术家仇小豹。大自然恩赐下浩这么珍贵的一块天然奇石，后因种种原因被毁。

沿着莲花山，向“清水溪”进发，途中青山如黛、流水潺潺，经过路旁数株逾百年虬枝峥嵘、浓荫如盖的黄葛古树，巨大石板搭建的“聚源桥”，梯道变得陡峭，左侧壁立千仞、右侧深壑流泉。登梯数十级，在山崖凹进去处有水渍渗出。为方便行脚赶路人“解渴”，清同治年间一道士倾其化缘所获，雇工匠在梯道半人高的石壁处，开凿出一个盛水的凼凼。

山崖裂缝渗出的水，清澈无尘、水质干甜，无论天旱多久无雨，这盈盆之水，从来不见干涸，人们将此取名“一碗水”，古往今来吟诗作赋颂其恩泽的人不少。抗战尾声，梁思成多次上黄山，他在“一碗水”旁歇息，大热天喝了这清润甘美的水，心中无比惬意，吟诗一首《圣泉琼浆一碗水》：“巉崖凹处水渍显，高士凿石盛玉泉。此道险峻路难走，一碗山泉众生欢。”当年梁思成曾将此诗，书赠为他疗疾的下浩名医余清和。

三

继续攀登数十级石梯，来到“清水溪”垭口，左边是退役川军空军司令蒋逵买下的一座无名山，筑“穹庐”别墅于山巅颐养天年，人们将此山取名蒋山。抗战爆发，重庆警备司令兼防空司令李根固“三顾清水溪”，请退隐的蒋逵出山担任重庆防空副司令兼参谋长。蒋逵到任后宵旰忧勤、缜密筹划，凭借自己的知识整合资源、官民结合，建成比较完备的防空、警报和避难体系，有效减少了日机轰炸伤亡人数。右侧，过一小石桥是两栋中西合璧的青砖建筑。

再上十数级缓坡，走进清水溪，眼界豁然开朗，这是群山环抱的一块湖光山色俊、阡陌纵横美、雀鸟吟唱欢，处处是泉声、庭园山庄幽、街市古朴雅的平坦台地。孙中山任命的四川省省长杨沧白，一次从老家木洞“起旱”（陆路步行）到主城，路过此地写有一首赞美诗：“树杪山腰瀑布悬，杖藜来此听鸣泉。名园花木堪消夏，直到斜阳起乱蝉。”

名望甚高的大儒张一麐（麟），12岁考取秀才，曾出任过国民政府早期秘书长、教育总长等职务。淞沪会战开打，他不顾年事已高，奔走动员国人参战、募捐支持抗倭、安置逃亡难民、收葬烈士遗骸。同马相伯、李根源等着手组建“老子军”，号召60岁以上老者从军，与日本侵略者决一死战。这一爱国行动对于鼓舞军民同仇敌忾，影响巨大，但被最高当局予以嘉勉和劝止。1943年10月，终因操劳过度，享年77岁，病殁于“清溪别墅”。

民生公司董事长郑东琴早年留学日本，与吴玉章、熊克武、但懋辛等私谊甚厚。蜀军政府成立，先后出任过资州、合川、岳池、广安、涪陵、南充、巴县知事（县长）及重庆警察局局长，他官声极佳，合川现在还保留有他的功德碑。郑东琴自1930年起，一直担任民生公司董事长，为民生公司发展壮大，开拓渝合、渝叙（宜宾）、渝涪，打通川江航线及抗战抢运人员、物资做出了杰出贡献。1965年7月，郑东琴在清水溪住宅“町庐”，走完了他生命的最后历程，享年83岁。（作者系原现代工人报社社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