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德

闲来无事，便仔细清理了一番书房。从一大堆东西中找到了一个红五角星，虽然已过去多年，它还是崭新如初。

捧着它，我的思绪一下子又飞回了从前。

那是20世纪70年代初，当时物资相对匮乏，粮油布煤等生活用品都要凭票供应。

那时的生活很简单，民风也纯朴，人们很容易满足。

我的父母都是学校的老师，吃住都在学校，一日三餐都离不开学校食堂。我特别关注食堂的炊事员，因为他做饭炒菜手艺关乎我的胃口，这是个大事儿！

有一天，学校食堂原来的那个炊事员辞职了，学校又新进了一名炊事员。新来的炊事员姓黄，约莫三十来岁。身材高大，寸头，国字脸，浓眉大眼，身板硬朗，肌肉健壮而结实，走起路来风风火火的。他当过兵，性格开朗、乐观，爱干净，爱笑、喜欢讲故事。

初来乍到的他，勤劳又肯干，把伙房打扫得干干净净，物品堆放得整整齐齐。炒菜手艺又好，待人接物也不错，大家都亲切地叫他老黄。后来人们才知道，老黄在部队里当过炊事班长。

那时，学校的炊事员没有专门宿舍，一般都住在堆放粮食和杂物的储物间里。

老黄住进去后，用了一整天时间打扫卫生，把里面的所有东西都摆放得井井有条。毕竟是当过兵的，床上的旧军被、床单和枕头虽然洗得有点儿发白，但依然叠得棱角分明，床下的鞋子、床头的军用瓷杯以及洗漱用品都放得整整齐齐，给人一种美的享受。所以，没事的时候，我和小伙伴经常去老黄宿舍里溜达。

那时的学校，每个人的口粮中均配有粗粮，如玉米、黄豆等。对我们小孩子来说，粗粮实在是难以下咽。后来，听妈妈说起过我做梦时都在喊“我要吃米饭”的笑话。

自从老黄来了以后，他用在部队学来的手艺来大胆改革粗粮的食用方式，把粗食加工成各种不同的食品，以提高人们的食欲。比如，玉米和面煎饼吃，把黄豆磨成豆腐、打成豆浆……在有限的条件下，尽量让人们吃得好一点儿。老黄的做法，赢得了大家的一致好评。

我们都十分喜欢吃老黄炒的回锅肉、烧的红烧肉、蒸的烧白。那时，学校固定每周二、四、六吃肉。所以，一到周六，就是我们全家的幸福时光。我们从食堂打好回锅肉等荤菜回家，自己再炒上几个素菜，一家人高高兴兴地吃“大餐”。

老黄爱讲故事。每天晚上，一群小伙伴们就会聚在一起，缠着老黄讲故事。老黄有很强的语言天赋，讲起故事来惟妙惟肖、绘声绘色的，很能抓住我们的心。

我们最爱听他讲“一双绣花鞋”的反特故事。他讲到最吸引人处，大家屏住呼吸，一动也不敢动。听完故事吓得不敢回家，老黄就主动站出来送大家回家，现在想来都觉得好玩。

天有不测风云，一场意外车祸夺去了老黄父母的生命。家里发生了很大变化，老黄考虑再三，向学校提出了辞职。学校极力挽留也无济于事。

老黄临走那天，学校的所有老师都凑了份子钱送给他，算是补贴家用。校方又请老黄吃了顿饭，算是送行。吃完饭，大家依依不舍地与老黄道别，那场景催人泪下。

我坚持把老黄送回宿舍。临别时，老黄送给我一枚他当兵时珍藏的五角星，他深情地对我说：“小兄弟，睹物如见人，希望你也保重！”说完，他的眼圈红了。那一刻，我哭得像个泪人。

（作者系重庆市作协会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