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测

夏日里，像安了生物钟一样，晨曦初露，知了们便从树林草丛之中准时醒来。它们不洗漱不化妆，像勤奋的歌手，面对莽莽群山，迫不及待地开始吊嗓练功了。

经我仔细辨听，“知了”在不同的气候，甚至一天之中，其声音都不是一致的。

“眯腻—眯腻—眯腻—”这是知了清晨的叫声，是知了在燥热的清晨发出的叫声。其声音细密、连续、雄浑，像大合唱，像百鸟朝凤，有组织有气势地连成一片。把整座山都唱响了，轰鸣了，闹嚷了。这种声音预示着那天不是闷热难当，就是大雨滂沱，其准确性不亚于天气预报。

在知了的鸣叫声中，偶尔会传出“叮叮叮，叮叮叮”和“叽叽叽”的声音，那是小鸟和蝈蝈的声音。如果说知了清晨的声音是一首晨曲的话，那么小鸟和蝈蝈的声音就是它的伴音了。

天，在知了的叫声中醒来；云，在知了的叫声中醒来。紧接着，太阳、大地，以及熟睡的人们，都在知了的叫声中陆陆续续地醒来。俄顷，奇迹发生了：叫着叫着，知了像得到了命令，陡然停止了鸣叫。刚刚醒来的清晨，似乎一下子又回到了宁静肃穆的长夜。是知了叫累了，还是收工回家了，抑或遭遇了什么突发事件？不得而知。

知了知道：凉爽的清晨瞌睡香。所以，在凉爽的清晨，知了绝对不会聒噪，它们都悄无声息地静默着，沉寂着。无疑，知了是不忍心打扰人们香甜的睡梦。只有那些鸟儿不懂事，照样“叽叽喳喳”地叫个不停。

烈日当空的中午，或久旱不雨的苦夏，知了会放开嗓门，从早到晚声嘶力竭地大喊：“热呀热呀热呀，热—热呀热呀热呀，热—”那是知了在求雨。我们可以从知了那如泣如诉、嘶哑枯槁的声音中听出焦虑，听出祈愿，听出呼唤。

酷热稍减的下午，林中偶有三两只知了“拽拽拽拽拽拽—你—拽拽拽拽拽拽—你—”地叫唤。声音时断时续，不成气势。与清晨那漫山遍野的吼叫声比起来，就略显孤单了。但是，那“你—拽”之声又让人忍俊不禁。

“吱—吱—吱—”这是从楠竹林中传出来的知了的声音。它一口气吐了31个清晰的“吱”字，比蒙古长调还长。间隔45秒，它又以同样的方式鸣叫开来。把云叫散了，把天叫蓝了，把风叫得逃之夭夭了。可其它知了却听之任之，熟视无睹，没有一只去附和，去逢迎，去响应，似乎它的叫声与己无关。

我钦佩那只孤傲而自信的知了。我睁大眼睛四处搜寻，欲看看它到底长什么样，但始终没有如愿。“它在哪里呢？”我想着，顺手捡起一坨石头掷向楠竹林，受惊的知了拖着长长的尾音展翅而遁。猛然间，山野便静若止水，不但没了知了的声音，还没了鸟儿、蟋蟀的声音，只有一种朦朦胧胧、混混沌沌的，类似于影院的环音在耳畔萦绕、律动。那是什么声音呢？是山脉的声音？大地的声音？还是知了的袅袅余音？

夕阳西下之时，知了的声音开始多元化。有的像鸽哨“呜嗡呜嗡呜嗡”，有的像蛙鼓“咕噜咕噜咕噜”，还有的像山泉“汩汩汩汩汩汩”。但是，不论哪种声音，都是纯净的，清亮的，透明的，空灵的。都是以峰峦为词，以溪流为曲，以林木为琴，以雾霭为景，共同演绎的炎夏之音，天籁之音。

知了的生命只有15天左右。但是，在有限的生命里，知了的声音总是那样乐观开朗，那样激情四射，听得人热血沸腾。

（作者单位：重庆市两江新区公安分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