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耀健

少年时代，我就知道草原英雄小姐妹的事迹，没想到有一天自己有机会见到了真实的英雄姐妹，她就是妹妹玉荣。当时的英雄妹妹玉荣，已是内蒙古自治区政协民宗委主任。

2011年7月，由我带队的重庆市政协民族宗教委员会一行，到呼和浩特学习考察，玉荣与我是同行，亲切会见了我们。交谈中，玉荣介绍了内蒙古的飞速发展，她那炙热的目光、激越的话语，让我们深刻体会到了她对家乡的深情厚谊。

47年后的这次相聚，草原小姐妹的英雄事迹，还有那首好听的动画片插曲，重新浮现在我的脑海里……

1

突遇暴雪，姐妹舍生护羊群

1964年2月9日，腊月二十六，家家户户都在为迎接春节的到来而忙碌着，不管是大人还是小孩，都多了一份兴奋和期待，过节的喜气弥漫在草原上。

吃完早饭后，阿爸吴添喜一如既往地准备出门放集体的羊。这时邻居过来告诉他，因家里要粉刷墙壁迎接新年，请吴添喜过去搭把手。在茫茫草原上，牧民住得很分散，所以邻里会时常相互帮忙。

吴添喜没有推却，但羊群不能挨饿，他只得叫两个女儿——11岁的姐姐龙梅和9岁的妹妹玉荣代劳，赶着达茂旗新宝力格公社的384只羊，去草原上放牧。小姐妹并不是第一次放羊，但在临走前，阿爸还是再三叮嘱小姐妹别走得太远，他中午就会去接替她们。

阿妈从箱子里找出准备过年的糖果，给小姐妹一人分了几块。得到糖果奖励，姐妹俩欢欢喜喜地打开羊圈放出羊群。

草原虽大，放羊也并不是随便乱走，通常都有固定的路线。龙梅和玉荣按照阿爸交代的话语，把羊群带到了附近的枳芨滩上。快到中午时，玉荣说想回家，但姐姐见羊群吃得正欢，说再过一会儿就回去。

不料天有不测风云，中午时分，西北风卷携着一场罕见的暴雪向草原袭来。气温骤然降到零下37℃，羊群惊恐万分，顶着越来越猛的西北风四处奔散。这时，小姐妹完全有机会丢下羊群逃生，回家去找阿爸前来援助。但是，她们牢牢记得阿爸平日的教诲：“羊是集体的财产，是集体的命根子，一只也不能丢！”

于是，小姐妹放弃了逃生的念头，也没有回去找阿爸，而是一前一后吆喝和聚拢着惊慌失措奔跑的羊群。她们知道，只有集合了羊群，牧羊人跟着羊群跑，才能避免它们被暴风雪吞没。寒风愈加猛烈，积雪已深达膝盖，可是羊群还在惊恐奔跑，小姐妹也不能停下追赶的脚步。

姐妹俩在无边的黑云下摸索，凭借积雪的反光跌跌撞撞地前行，忘却了寒冷恐惧和饥饿疲劳。为防止失散，每隔一段时间，她们便相互呼唤，彼此关照激励。不幸的是，玉荣的毡靴在奔跑中丢失，姐姐想把自己的毡靴让给她，却因结冰无论如何也脱不下来，只得撕下一截棉袍裹在妹妹的脚上御寒。

天亮时，小姐妹已跟随羊群跑出30多公里，来到了白云鄂博火车站附近。经过20个小时的消耗，她们筋疲力尽，妹妹玉荣昏倒在雪地上，姐姐龙梅也神志不清。幸运的是，正在车站送朋友的哈斯朝鲁大爷父子发现了小姐妹，他们和几位铁路工人一道展开救援，将姐妹俩送到了白云鄂博铁矿医院。由于冻伤严重，姐姐龙梅不幸失去了左脚拇指，妹妹玉荣右腿膝关节以下和左腿踝关节以下做了截肢手术，造成终身残疾。但她们放的羊群却只有3只被冻死，其余都安然无恙。

龙梅和玉荣为保护集体的羊群，与暴风雪拼死搏斗，谱写了一曲英雄之歌。

2

英雄之歌，感人事迹传遍全国

一个月后，龙梅和玉荣被转送呼和浩特接受进一步治疗。当时的内蒙古自治区党委第一书记、自治区人民政府主席乌兰夫到医院探望，并题词赞扬她们，还呼吁“全区各族青少年努力学习她们的模范行为和高尚品质”。

1964年3月，全国各大媒体开始广泛宣传龙梅和玉荣的英雄事迹，内蒙古自治区党委授予龙梅、玉荣“草原英雄小姐妹”光荣称号，姐妹俩也成为新中国集体主义精神的代名词。共青团中央给予表扬，热烈祝贺她们加入中国少年先锋队；《人民日报》以“最鲜艳的花朵”为题，报道了她们的感人事迹。她们的英雄行为不胫而走，从内蒙古大草原传遍大江南北，她们的故事被拍成电影、搬上舞台、谱成歌曲、写进课本，激励了一代又一代青少年成长进步。

1965年出品的动画片《草原英雄小姐妹》，备受全国人民的喜爱，影片插曲《草原赞歌》具有鲜明的蒙古族音乐特色，脍炙人口。京剧《草原英雄小姐妹》在人民大会堂和中南海上演，周恩来等党和国家领导人出席并观看演出。民族舞剧《草原英雄小姐妹》先后获得中国舞蹈“荷花奖”舞剧奖、第十六届“文华”大奖……

小姐妹在党和政府的亲切关怀下不断成长。1974年，玉荣光荣加入中国共产党。1976年她毕业于内蒙古师范学院政史系，1980年任共青团内蒙古自治区乌兰察布盟委副书记。1988年，她调任内蒙古自治区残疾人联合会副主席、执行理事会副理事长，担负残联组建任务。2003年任自治区政协办公厅副主任，2008年任自治区政协民宗委主任。她曾当选为全国人大第四、第五届代表，共青团十一大、十二大代表。2009年，草原英雄小姐妹入选“100位新中国成立以来感动中国人物”。

3

“再年轻一回，我仍要去救羊群”

鲜花和掌声伴随了草原英雄小姐妹多年，她们曾受到党和国家领导人的接见，并有机会出国发表演讲。面对蜂拥而来的荣誉与赞许，两位经历过生死的小姐妹却保持着谦虚和谨慎，只是将这些鼓励化为动力，把自己当作平凡人，努力学习和工作。面对无数次的采访，姐妹俩也非常热情，每次都认真对待，谦逊平凡。

和姐姐一样，妹妹玉荣从不屈从命运，她从不把自己当作残疾人对待，通过不断适应假肢，她掌握了骑车技巧，骑上了自行车，担任了公务员。她的身影出现在人民大会堂，出现在青少年集会上，腰板挺直、声音洪亮。她昂着头，面带大家熟悉的微笑，点燃一片灿烂。

人生就是一盘棋，美在投入。玉荣十分愿意将自己的人生价值观讲给当代的青少年听。玉荣曾多次说道：“既然党和人民没有忘记我们，我们就要站出来，将自己的亲身经历讲给年轻人听，和年轻人一起研究人生的真正意义。”

玉荣组建家庭后，有了两个可爱的女儿。女儿对她当年的行为曾充满了疑惑：为了一群羊，差点送命值得吗？玉荣告诉女儿：“无论是谁处于那个年代，都会和我们做出一样的选择。那是一个属于集体的时代，羊群是国家财产的一部分，既然交到了我们手上，我们就不能自顾自逃命。”

在女儿们的成长期，玉荣一遍又一遍地要求她们“舍小我为大家”，她知道这种社会责任感，需要从小去灌输。玉荣说：“那件事导致我身体残缺，但政府没有放弃我，给我安装假肢，让我们有学上、有书读，我始终感恩党和政府。”“我们姐妹俩得到了很多帮助，也给予了我们很多荣誉，我们必须坚持工作和学习。”

龙梅和玉荣都有一个习惯，在生活和工作中喜欢低调。然而，有一件事使姐妹俩选择了高调，那就是2008年的北京奥运会。在那一年，龙梅和玉荣成为光荣的奥运火炬手，在参加传递奥运火炬的当天，姐姐龙梅握着火炬左边，妹妹玉荣握着火炬右边，相互搀扶，像极了那晚在暴风雪中的情景，圆满完成了火炬传递任务，感动了无数的现场观众。

多年过去了，当年的小英雄已不再年轻，赞誉声却在持续增加。对此，玉荣感到很开心，她认为她和姐姐当年的选择是正确的，“倘若再年轻一回，我仍然要去救羊群！”她说。

延伸

向英雄致敬

我们一行向玉荣献上预先准备的鲜花，她开心地与我们合影，并向我们赠送了上海美术电影制片厂1965年摄制的动画片《草原英雄小姐妹》影碟，还用汉文和蒙文两种文字亲笔签名。

我们向她表示敬意，玉荣一再谦逊，她说：“我们没有做多少事，党和人民却给了我们很高的荣誉。”我们邀请她到重庆做客，她说因装有假肢行动不便，怕给别人添麻烦，婉辞。与她交谈，能够感受她的一片热情和赤诚。

用最质朴的付出，为集体做奉献，将“小我”无条件地消融于“大我”。这样的信念，在某些人的心中或许已显得过时，但玉荣恰恰就是怀着这样的信念，写出了她人生中的一段华彩篇章。

衷心祝愿草原英雄小姐妹健康长寿，幸福吉祥！

（作者单位：重庆市政协文史研究会 图片由作者提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