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钟灵

提到“天仙湖”，蕴含诗意的名字立刻会让人脑海里呈现烟霞朦胧、水波浩渺的画面。的确，毗邻长江的万州天仙湖，背倚天子城，左牵北山，右邻和平广场，山水相依，一派水光山色；冲出高山峡谷的苎溪河在此，终于以涓涓细流汇入长江。碧波漾动，倒影如画，天仙湖似万州北岸的一脉碧绿飘带，为万州添抹着诗意。

何以冠之“天仙”美名？——新万安大桥下游约30米，水位130米处，便是永远留存于万州老市民记忆中的自然景观“石琴响雪”，即天仙桥的所在。

让我们逆流而上，追溯“响雪”的源头——苎溪河。你会发现一带碧水绵延出多少美妙故事！

苎溪河发源于分水镇，以江旁土质肥沃，广种苎麻而得名。《水经注》《方舆纪要》《同治万县志》等古籍均有记载。随季节的变化，河水亦有荣枯。值春夏多雨，苎溪河进入涨水期，水漫河床，人们把河上的小船拼在一起，就成了大的筏子，以所产苎麻为绳，在苎溪河两岸拉动船绳，以此引渡。水涨水落之间，苎溪河两岸的人们舟筏勾连，桑麻互市，你来我往，休养生息。“生活”着的苎溪河，便孕育出天地鸿蒙所设的“天生桥”。清《同治万县志》记述，“《方舆纪要》：溪之上流有天生巨石成桥，长与溪等，如履平地。溪流出其下，注于大江。”

“石琴响雪”有三奇：

奇特的自然景观。“石琴响雪”形成于300万年前第四季冰川后期，天生石桥古老神奇。桥面上有古冰川遗留下来的大大小小许多冰臼。这些坑坑洞洞“口小、肚大、底平”。清代孙本卓《长虹横渡》曰“月移花夹砌，云隐彩环砰”，把“石窝窝”想象成“彩环砰”，从水坑里观望月出月隐，不得不佩服作者独特的审美！石桥造型奇特，形似古琴，惟妙惟肖；桥上部水流汇聚，形成深潭（当地老百姓以前称之为“万人坑”），水出，则从桥下流出，且与下游形成几十米的落差。水流一波三折，形成梯级瀑布。人们来此垂钓捣衣，赏景玩耍，入景入画，生动活泼，不亦乐乎。

天然成桥，且自古是万县的交通津要。《夔州府志》卷二“关梁津渡”中记述“万县”时，写道：“天生桥，在县西。”《同治万县志》卷十四地理志“津梁”记述了“天生桥”：“在县西。巨石跨溪，自然成桥。《方舆览胜》：在苎溪上，乃一巨石，自然成桥，长与溪等，平阔如履平地。溪流出其下。旧志：桥上古额云：跨虹。天际联云：‘有风因喷雨，无日不闻雷’……又夔州军民府杨本源题额云：响雪。明杜应芳、张佳胤有诗载艺文。”过去，天生桥连接万县两城区，是万县城区内的天然通道。桥上曾有“跨虹”“响雪”等摩崖题刻，“石琴响雪”之名由此而来。

传奇的人文故事。在民间，“仙人造桥”流传甚广。传说鲁班与徒弟赵巧儿约定在万州各造一座桥，以鸡鸣为限。赵巧儿取巧凿通苎溪河上巨石成桥，并假装鸡叫，赢了师傅鲁班。相传谪仙李白三过三峡，曾在万州小住，并从天生桥经过，故又名“天仙桥”，也有人题此景观为“仙桥虹济”。被誉为“篆文狂”“万州女史”“抢救国宝的人”李文放的生平，更加增添天生桥的传奇色彩。李文放13岁时，为反抗父母包办婚姻，毅然勇敢地从天生桥跳下滚滚深潭“万人坑”！没想到，却从天生桥洞里漂出，被下游农民所救，之后去了延安，走上了革命道路，成就了一代篆文大家，真可谓奇人奇事！当代山水画大师李可染的作品《万县响雪》称为经典传世作品。

绝美的景致蕴含着超乎想象的自然美、形态美和声色美，人们流连忘返，叹为观止；形和声的叠加，也为文人墨客带来了异乎寻常的想象——“石琴响雪”的名字诗意而贴切，饱含了人们对奇景的欣赏，充满着中国味道的审美。可以说，“石琴响雪”是自然美与人文美的结合。古人在与“天生桥”这一自然景观对话，互相审视中，充分提炼了自然之美，提升了景观的价值，赋予其与人道相通的灵气。“石琴响雪”还有不少的别名：“天生桥”“长虹横渡”“天仙桥”“仙桥虹济”……个中妙趣，令人咂之有味，品之不绝。

如虹横卧的造型，水声动听的声色，河水穿“桥”而过的奇特，无不令人惊叹！面对鬼斧神工、自然造化，万州历代才子诗情涌动，吟诗题刻，“石琴”流韵，文气沛然。明代夔州通判何宇度《益部谈资》中最早予以记载：“出城渡河，有巨石亘生水面，呼曰天生桥，又曰天仙桥。石横百丈，宽数十丈，平坦如削。下有飞瀑崩腾，如万马之声，过之毛竖。”他对“石琴响雪”奇景极为推崇，曾建议修两座牌坊，以吸引更多的人来观瞻。桥身上雕刻“天仙桥”，清雍正年间，杨本源在桥身题名“响雪”“石琴”，天生桥愈显风雅。“石琴响雪”在诗人们的笔下风采卓然：“青溪百丈断青山，天造虹梁锁碧湾。”（明·张佳胤《天生桥二首》）；“灵根穿地起，神斧划天通。龙卧雷奔壑，鲸吞雪濆空。”（明·杜应芳《天生桥》）；“饮涧飞虹落，仙桥亘古横。有人皆鹤跨，无石不天擎。”（清·丁凤皋《万县八景·长虹横渡》）……千年古城万州，悠远的文脉，在历史河流中徐徐飘逸！

你听，那“琴声”，是多么动听！春天，两岸桃花盛开，水波摇红，琴音欢快；遇春季急雨，荡涤污浊，水流激越；夏天，山洪暴发，河水猛涨，水流奔涌咆哮，如雷嘶吼，惊心动魄！秋冬，水流潺潺，涟漪清澈，如歌如诉，几许温柔，几许浪漫……一年四季，“石琴响雪”有如自然的精灵，展示着不同的舞姿，弹奏着不尽的乐章，奉献给人们无穷的美景！

2003年6月，“石琴响雪”被淹没。同年，万州区人民政府建成了原貌微缩景观（周家坝立交桥侧石壁下）。

驻足于天仙湖湖畔，丽山秀水令人陶醉。习习清风拂动潋滟波光，“石琴响雪”那脉脉余音似乎犹在耳畔奏响不绝，那鬼斧神工的绝美造型依然浮现于眼前，“石琴响雪”的美好佳韵依然与万州人朝夕相伴！

（作者系重庆市作家协会、重庆市散文学会会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