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昌斌

渝西永川箕山脚下的跳石河不是一条河，它是小安溪流经的一个乡场地名，著名的国家级非遗食品永川豆豉就发源于这里。跳石河乡场不大，只需要一支烟的工夫，便从街头走到街尾。跳石河依山傍水，风光旖旎，这里民风淳朴，邻里间和睦相处，是儿时伙伴们玩耍的天堂。我在跳石河度过了十八个春秋，还有自己的初恋时光。

在跳石河乡场中段的三岔路口，是一家三线建设企业的大门，母亲在大门旁的角落边，开了一家副食店，经营着一些烟酒副食和日杂百货，进出企业大门的家属在店里购买一些日常用品，还时不时在母亲副食店里小坐一会，拉拉家常聊聊天，享受着宁静的小镇生活。

那年夏天特别热，单位放了高温假，我带着新婚妻子回到跳石河，帮助母亲照看副食店生意，减轻母亲的劳累。这天中午，妻子在家里做好午饭，提着饭盒就给母亲送饭去了。我也跟了出去，片刻穿过街心，一脚踏进副食店时，猛然间看见几年都没有联系的初恋女友颜秀和她的妈妈，竟然与我母亲说着话。颜秀发现妻子与母亲十分熟络，又看见跟在身后不远的我，片刻收回眼神后一直盯着妻子看，疑惑不已，我一时不知所措，呆在了原地。

颜秀是我的高中同学，父母是这家三线建设企业的工程师。她是班上的英语课代表，座位在我前面一排。她活泼开朗，一双乌黑的大眼睛，秀美的脸庞，齐耳的短发，处处洋溢着青春气息。每天英语早课上，她带领同学们朗读课文，她生动精彩的朗读常常赢得师生的好评。她家与我家相隔不远，上学放学都是结伴而行。在学生时代，我的性格比较内向不爱多说话，对于活泼开朗的她，我的爱慕之心只能深深地藏在心底。高考结束后，我和她终于走在了一起，她考取了重庆一所大学，我则进入外地一所大学读书。两地相隔200多公里，那时还没有高速公路，交通十分不便，见一次面要在路途中颠簸五六个小时，平时写信、盼信、收信是我们最快乐的时光。后来，她毕业分配到南岸区南坪一家科研单位工作，我毕业后在邻县一家国有企业工作。很快，我成为单位的业务骨干，事业就有了一个良好的发展，正朝着自己的人生目标一步步走下去。闲歇之余，思考着我们的未来，两地分居是一个现实的问题，感觉爱情之路好渺茫。也许，我俩都感觉这样会拖累对方。渐渐地，通信次数一次次地减少，也很少去看望对方，这份情感在心里慢慢地消失，在慢慢地淡忘，最后不再有联系。

这次在母亲副食店里与颜秀突然碰面，让我不知所措，那份尴尬让我无所适从。惊骇间，我还是硬着头皮将新婚妻子介绍给颜秀认识，告诉妻子，颜秀是我的高中同学。妻子向颜秀打了声招呼就忙着整理货柜上的货物去了，颜秀则低头不语。我迅速思考着，如何适应此时场景的变化。只一会，颜秀妈妈便明白了几分，拉着颜秀往外走。我甚至不敢目送她们离开母亲的副食店。

母亲回到家里午休，妻子接替母亲守着副食店，进进出出张罗着副食店的买卖，我心神不宁地躲在店里，思绪万千。突然，妻子向我喊道：你高中女同学还在那边张望着呢。我一听，惊恐不已，眼睛朝着企业大门望去，发现颜秀正远远地眺望着这边。我不敢再躲避，只得硬着头皮向她走去。

颜秀盯着我问：是你老婆？我点了点头。她又问，好久结的婚？我说：两个月前。她自言自语说道：也没有听你说过，我现在还是一个人呢！言毕，久久地望着我，眼角流下泪水。许久，颜秀转身，一个人无限落寞地朝着大门里面走去。我一直望着她的背影，直到消失在那拐弯深处。

后来，我无数次回到跳石河，再也没有碰见过颜秀。每次经过企业大门，还时不时地凝视着大门里那拐弯深处，思绪也回到颜秀转身离去时的场景，留下了无尽的眷恋。

再后来，我也到重庆中心城区工作了。颜秀依然在南坪，两地之间不到十公里的距离。我没有去找过她，我明白，对她的那份眷恋，已经消失在那拐弯深处了。初恋是一生中最美好、最真挚的爱情，也是一辈子记忆深处最深刻的回忆。一段感情结束，相互不打扰，就是最好的尊重，最好的祝福了。（作者系重庆市永川区作家协会会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