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瑜

重庆人把喜欢说又会说的人称为“言贩子”。小时候，我有个邻居，姓钱，40出头，是厂办科员，喜读书、看报、针砭时弊，是个典型的“言贩子”。现在回想起他，是很有趣的一个人。

才新婚的时候，新娘子钱夫人初下厨，就领教了钱先生的“语言艺术”。汤炖好后，钱夫人尝咸淡时烫了嘴，眼泪一滚，就赌气撒嗲：好烫哟！钱先生正色道：火煮的，不烫？意即：火烫，火煮的自然烫，不烫才怪，只怪你自己不小心。钱夫人一想，越想越对，此后下厨，负了“公伤”，不再惊叫唤。

那几年股市红火的时候，四处办股票知识学习班，钱先生溜进课堂，见老师激情澎湃地说：股票即操纵于股掌之中票据，多学多看多想，必发矣。就接口道：大谬！股票就是要压到屁股下面不去多看的票，多看多想，易被套牢，两眼摸黑，瞎买瞎卖，易操胜券！四周提着菜篮的“股市老婆婆”齐声赞同。

厂里亏损，拖欠工资，钱先生愤而提笔，大论企业该如何解困奋起，投到报社，一箭中的。拿着稿费单，钱先生若有所思：怪哉！我给厂里做了个多月贡献，一分钱没有，我向大家吹了几句牛皮，却得了一百元。

钱先生喜布衣布鞋，头发软沓沓。那时流行用发胶，把头发弄得油晃晃的才有型。邻居笑他：坐办公室的，包装一下嘛，何必装穷酸？他不以为然：穿皮草皮鞋等于扼杀动物，喷发胶搽摩丝污染空气，你自己破坏生态环境不知罪，还来拉我下水？

钱先生当时家住背街厂里头20世纪70年代修的平房，阴暗潮湿，小爬虫多，加之读小学的儿子极“迁翻”，屋里面常常又脏又乱。某日，儿子告知钱先生，老师要来家访，他一本正经地说：好的，记住给老师说我家的门票两元。儿奇怪。他解释：我家是个动物园，有虎——壁虎，狼——蟑螂，猪——蜘蛛，鸡——灶鸡，牛——蜗牛，鹰——苍蝇，还有个小野人。白看不成？儿很惭愧，慢慢养成爱清洁讲卫生的好习惯。钱先生这招也就此成为邻居们的教子良方。

（作者单位：南岸区文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