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一种热爱 叫双向奔赴

版次:011    2023年08月25日

□朱一平

“衣带渐宽终不悔,为伊消得人憔悴”,北宋柳永这词,用在我们紫罗兰女子合唱团身上,有过之而无不及。

我们合唱团,年龄下至60岁,上到70有5,自称孃孃团。好多人有15至20年团龄,如此执着,除了对唱歌的热爱,还有就是信任帅哥指挥罗召灵,跟随他共同由青丝唱到白头,只有双向奔赴才能天长地久。如此漫长的唱龄,称得上是几个博士后了。而且年年岁岁,翻来覆去教的就是那些方法,罗老师虽然与时俱进,与国际国内新兴唱法接轨,但大体也八九不离十。但只要老师愿意教,孃孃们就愿意学。

每次练声,好像都是初学,好不容易勉强达到老师的要求,一落实到歌词上,一不注意又打回原形,弄得老师直摇头叹气,边打拍子边大声说:直声!小声、半声、轻声;音准、节奏、张力;气息下叹,让气息流动起来;放松肩膀、稳定喉头、打开上口盖、舌头放松,让声音在舌面上跳舞;唱高音靠后贴着咽腔向上从后脑勺朝前抛出。这些,是大家听了千万遍的教诲,但总是一听都懂,一唱就废,被重庆人的舌齿音拉回原形。好不容易基本唱到位了,下课了,回家了,如果课后不复习练唱,下次上课依然要遭训。不过大家在罗老师的教导下,多多少少都是进步起的,只是入不了罗老师法眼。

唱歌不到位,不是大家不认真,是天赋和能力有限。我们永远也达不到罗老师的要求。他是天生的音乐人才,科班出身,从事声乐教学几十年。钢琴弹得好,歌唱得好,嗓子经折腾,长年喝酒抽烟依然能给我们范唱,随时能够上台独唱。他应该站到更高的舞台上。

合唱团以罗老师为指挥、何老师为钢伴兼内务的带领下,十几年来,唱响重庆市,唱到江浙海南珠海等省市,多次获得金奖。每次都是团员们全程自费。好多团员来自企业,有的是内退,经济不宽裕,她们勤俭持家,省出钱来,自带干粮,乘火车前往比赛城市。观看她们过去演出的视频,方知年轻才是最好的美颜滤镜,个个靓丽鲜活!我来到这个团时,她们有的头发花白或全白,有的腰腿不利索了。

我想,很多团员不仅仅是因为罗老师帅、何老师慈祥而跟随数年。更多的是被罗老师的人格魅力所吸引。他只要一站在讲台上,面对业余水平的我们,他都是以专业态度专业技能认真教授。我也在网上买课听过有名的专业老师教课,比较之下,罗老师不比他们差,而且有自己的独立思考。他推崇的是欧洲教堂唱诗班风格,自然清新抒情。他还常常拖堂,我们都唱累了,他还在不厌其烦地点拨,如果我们唱不好当天所教,他就不言下课。有点强迫症之感。

这次,为了参加成都首届音乐周比赛,临近最后一周,几乎天天下午晚上加课训练。别的合唱团都放暑假了,我们还得顶着烈日前往。教室只有两把老吊扇,大家尽量穿单薄的衣裙,大量喝水,防止中暑,也还是汗流浃背,三四十人搞得整个教室如热气腾腾的大型桑拿房。罗老师从自家拿来几把电扇,一个用于钢琴伴奏小帅哥,一个对着讲台吹,一个对着学员吹。他大汗淋漓,一句歌词,一个字一个词一个音符地抠着,需要几遍十几遍才能唱通顺。

罗老师加课不加钱。虽然我们每学期交了学费,但他投入的精力和时间大大超值,对此他从来没有计较过。他是那种人,一工作起来就忘了初衷,忘了计较得失。他已退休,既不升官也不发财,还是这样不计投入与回报严重失衡地教我们,妄想把我们这些朽木雕刻成精美作品。老师这样殚精竭虑,孃孃们再不努力都不好意思了。

团员们为了这次比赛也是拼了。75岁的郭孃孃,上课期间生病住院,耽误了一个月学习,为了赶上进度,她多次约刘孃孃提前来到教室弹琴练歌;李孃孃身体欠佳;彭孃孃膝盖摔伤;刘孃孃腰部疼痛……她们都是70岁左右的人了,有儿女有孙辈,有的为了带孙请长假一年半载,病轻点,孙脱手,赶紧又来合唱团。有种时不我待的紧迫感。

比赛在即,是骡子是马都得上成都了,疫情三年后的第一次参赛,大家抖擞精神,重庆人到成都不能怂。我们各自选择出行方式,有的由女儿陪同,最后聚集在成都武侯祠某高楼公寓。下午,罗老师召集大家到他客房集合,几十个人花花绿绿挨挨挤挤,跟着老师练声练歌。成都那几天也热得上火,挥汗如雨,大家没有怨言,一切听老师的。第二天又练,直到上场比赛前几分钟还在剧场外面练!有股“五十弦翻塞外声,沙场秋点兵”的决绝。

我们穿着深紫浅紫渐变的演出服,如仙姑翩翩登上灯火通明的舞台,扇形站定,罗老师环顾微笑,左手示意钢伴小帅哥,琴声弹响,指挥双手挥动,歌声随之起伏流淌……两首歌很快唱完了,还意犹未尽。真是台下十年功,台上几分钟。

下了台,大家庆幸没有出错,那可是硬伤。听人说,我们比平时唱得要好,又有些期盼获奖了。不安地过了两天两夜,捷报传来,紫罗兰获得银奖第二名!我们很兴奋,很满足,毕竟其中有年轻专业的合唱团,还有儿童团。孃孃们能在花甲耳顺之年得个奖,已是人生意外馈赠。

生命不息,歌唱不止,孃孃们对歌唱的这份热爱,可能要到唱不动了为止。

(作者为中国散文学会会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