版次:011 2023年08月29日
□刘云霞
说起豆花,重庆人再熟悉不过了,那是一道常见的美食。但是,要吃上一顿石磨豆花却是很费工夫的。
小时候,豆花都是用石磨推的。推豆花的石磨是家家必备的家什,由两块尺寸相同的短圆柱形磨盘构成。一般是架在石头搭成的台子上,两块磨盘的接触面上都錾有整齐的磨齿,之间有磨脐子相连。两扇磨中的下扇不能动,上扇有一个磨眼,一侧的木制耳朵上连着磨担。
推磨的时候,一个人手执汤勺舀豆子放在磨眼里,另外一个人或者两个人手执磨担前躬后仰,沿顺时针方向用力推动磨盘吱呀吱呀地转动,一圈又一圈。推磨的速度快,舀豆子的也得快,不然豆子就撒在磨眼外了,大人小孩都喜欢较着劲比赛,可好玩呢!被磨碎的白花花的豆浆,从石磨间汩汩流出,流到外围带嘴巴的磨巢里,又从磨巢里流到接在此处的盆或桶里。
要吃豆花,需要提前一天把黄豆用清水泡上,为了让豆花看着白嫩、吃着绵实,还要往里面加一小把大米。次日洗大锅,烧大灶,磨豆浆,滤豆浆。滤豆浆的架势也很大,十字形的滤架用绳子从房梁上吊下来,将方形的纱布滤帕四角套在滤架上,然后身材高大手脚灵巧的人执掌好滤架,另外的人往滤帕里添温水倒豆浆。掌着滤架的人就双手摇啊摇,豆浆汁在纱布中上下翻滚,浓浓的浆水就唱歌一般嗒嗒漏进下边的大盆里。
滤好的豆浆倒进大铁锅,用猛火烧开,在这个过程中,一定要有人不断用勺搅拌,不然豆浆就会粘锅或者溢出来。
接下来,就是点豆花了。有经验的人舀上一大勺胆水沿着锅边绕一圈,豆浆就开始慢慢起花,凝固沉淀。最后,只要用竹筲箕沿着锅边轻轻压,要吃老点的就压重一点,要吃嫩点就压轻一点。把压好的豆花划成几大块,舀在大碗里端上桌,早已调好的红油辣椒、盐、生菜油、花椒油、花椒面、大头菜、香菜、香葱、鱼香菜、味精等作料装在碗碟里。一家老少盯着豆花咽口水,侧起筷子轻轻一抬,一团软软绵绵的豆花就卧在筷子上了。怕辣的老人和小孩,吃豆花比较斯文,通常只是把豆花在作料碗碟里轻轻一蘸就送进嘴里。重庆汉子豪爽,喜欢吃牛滚水,就是把豆花放在作料碗碟里滚一圈,放进嘴里,那滚烫、爽滑、香辣的滋味硬是不摆了。
过年推豆花,一家人图的是热热闹闹,其乐融融,与其说品尝的是美美的豆花,不如说品尝的是家中那一片温馨祥和。
正月初二,是出嫁的女儿携夫带子回娘家拜年的日子。回娘家的姑娘女婿们,多半都是要住几天的,那几天里,很多人家都是要推豆花招待姑爷的。吃不完的豆花用纱布滤帕包起来,切成小块煮青菜,或者煎成两面黄炒腊肉,都是难得的美味。等到姑娘携夫带子告别时,包裹里定会有一罐娘家人早在年前就做好另一道美味——臭豆腐。
那年在深圳过年,正为七八天吃不到一顿正宗的家乡饭食而遗憾。一位家乡人请客,一盆漾着黄油的白嫩嫩的豆腐端上桌,赶紧拈一筷子进嘴,鲜香没吃到,倒是吃到一肚子气来,原来这是客家人的酿豆腐,里面塞了肉馅,太油腻了!
有一位朋友随夫君在卡塔尔生活,她说那边超市里能买到中国臭豆腐,但却不是家乡的味道。在异国他乡,每当念及家乡的豆花,总忍不住要掉下泪来。所以,她每年回江津,都要敞开肚皮大快朵颐。除了活水豆花,酸菜鱼、红萝卜炒回锅肉、重庆酸辣粉通通都不放过。
不知是谁说过,怀乡病是从胃开始的。游子们每次归乡,都是好好慰劳那怀乡的犯馋的胃的好机会。(作者系重庆市作协会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