版次:011 2023年08月29日
□巴山狼
20世纪80年代,我在奉节的一个乡镇读初中。进入初三,之前贪玩的我突然醒悟了,决心要把成绩搞起来。
各科学习任务繁重。白天上课,总有听不懂的地方,特别是数学和物理,英语单词也落下了不少。要想跟上新课进度,必须得尽快把之前贪玩落下的功课补回来,这才突然感觉到时间真不够用。数学课上老是“坐飞机”,去问老师吧,不大好意思,毕竟成绩不好完全是由于之前自己没把心思放在学习上;问同学吧,一次两次还行,问得多了,怕别人烦,也怕耽误别人学习。
最有效的办法,是利用晚上时间,自己“加餐”。晚自习下课后,教室里的灯是统一要关的。看书学习没有灯,我就点蜡烛照明。一根蜡烛能照明近两个小时,我一个晚上差不多要用掉一根半蜡烛。
蜡烛有点贵,倒不是最恼火的事。最要命的是,在蜡烛微弱的灯光下学习,导致视力急剧下降。不到一个月,即使坐在教室前三排,也看不清老师的板书了。
怎么办?只有配眼镜了。
配眼镜得去县城。我的学校所在地,距离县城28公里,每天有一班客车往返,单边车费两块钱。我一个山里娃,一次城里都没去过,进了县城也很难找到眼镜店。正当我为此烦恼之时,周末堂哥要去城里,可以顺便带我去配眼镜。堂哥曾多次去过县城,有经验。
周六中午放学后,堂哥带着我,步行半小时到了车站。然后继续往前走,大约5分钟后,我们在一个拐弯处停了下来。没过几分钟,客车就喘着粗气吭哧吭哧地开了过来。堂哥胆子大,站在公路中间把车拦停下来。我们上了车,那司机好像也认识他。车到站了,下客调头,站里早等着数十人。车上座位有限,为了占座位,有人不等车子停稳,就从车窗往里爬。规规矩矩从车门上来的人,只有在过道里站起。车上有30多个座位,连过道都挤得满满当当,差不多有五六十个人。
车子开了大约一个半小时,到站了。车站叫六十八队,站里横七竖八停着一些客车。车站里到处是汽油味,我不太适应,胃里一阵翻江倒海,差点吐出来。我们快步走出车站,堂哥带着我去找眼镜店。一路上,我好奇地看着街道上的一切,走得有点慢。堂哥不时回头看我,生怕我走丢了。县城真大啊,街道也宽。街上的人,穿着打扮都时髦得很。城里的楼也高,十多层楼,在街边仰望,有点眩晕。我走在街上,完全记不清经过了哪些地方。幸好,堂哥来过县城多次比较熟悉,我们一直走到人民路,终于找到了一家眼镜店。
配眼镜得先验光。一个人拿着一根木棍,指着墙上挂着的、像条幅一样的纸上的“E”字,那些“E”字大小不一,要我站在3米外,一只手把一只眼睛蒙住,用另一只眼睛来辨认“E”字的开口方向。直到看不清楚了,然后换另外一只眼睛。验光结束,验光的师傅说,得配三百度的眼镜。那时就一种玻璃眼镜片,几乎没得选。接下来是选眼镜架。我什么都不懂,不知道选哪种镜架,就说“随便吧”。工作人员就拿了一副深红略偏橙色的眼镜架,把镜片磨好,用热水把镜架泡一下,把镜片嵌进去。然后擦了擦眼镜片,递给我,让我试戴。我把配好的眼镜戴上,看了看近处,感觉有点晕;再看向店外,那些模糊的高楼一下子变得清晰了。戴着眼镜在店里走了几步,感觉还是有点晕。工作人员说,这个很正常,多戴一会儿,适应了就会好。
为了节省开支,当天晚上,堂哥把我安顿在他同学的寝室里。记得是光辉中学的学生宿舍,寝室不大,里面住了十多个人。跟我们学校的寝室比,除了房间小很多,还有就是每个床位只睡一个人。我感叹,到底是城里的学校啊,比我们那个像大屋窖一样的寝室,不知好了多少倍。
第二天,我们坐每天一趟的班车回学校。不一样的是,在六十八队车站里上车,人们规矩多了,不允许从窗子爬进去占座位。得先在窗口买票,每个人凭票上车,还要对号就座。
回到学校,我心里暗暗告诉自己,一定得努力,争取考进县城里,去那样的大地方读书。
好多年过去了,眼镜也换过很多次。后来才知道,那时县城也只有那一家配眼镜的店。现在,小镇上到处是眼镜店,但再也找不到当年进城配眼镜的感觉了。
(作者单位:重庆市铁路中学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