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兰采勇

刚进入夏季不久，母亲就会按惯例把床上的棉褥、床单收拾妥当装入衣柜，随即在床上铺上坚韧柔软的亚麻凉席，酷热烦躁的夏日由于有这通风透气的席子，也就不再那么难熬。我的思绪却不由回想起乡下竹篾席的那段旧时光。

乡下的竹篾席纯手工制作，先是在竹林选择一些老一点的、相对较直的竹子，这样做出来的凉席使用时间更长久，还能防蛀。

编篾席的基础工作是制作篾条。篾条的厚度和宽度，是决定篾席是否美观耐用的最根本原因。将砍回家的竹子用湿布擦拭干净，按一定比例截断成若干竹筒。用竹刀将其剖开，直至成半厘米大小宽的竹篾条，剔除竹条最里层带有疙疤的部分，然后用刀摁住竹条压在破旧的布匹上，拉去竹条最外层的表皮部分。再把剩下的竹条剃成厚度一毫米左右的两层竹篾，一层是青篾条，一层叫二黄篾条。单独制作，分别是青篾席或黄篾席。如果用这两种篾条混合制作出来的篾席俗称花篾席，花篾席青黄相间，色泽鲜明，美观实用。

当然，编篾席时需要工匠熟练的技巧和敏锐的视力，把篾条灵活迅速地相互交叉在一起，就像织布时的经纬线一样，这时篾匠往往是双手齐动，连嘴也会派上用场，用来衔住篾条。篾条也是忽上忽下，一袋烟的工夫，错落有致的花纹就会出现在篾席上。有时，篾匠为了让篾席更加紧密，还要用一块较为厚实的楠竹尺卡住篾条，用刀来回地敲个不停。

锁口是编竹篾席的最后一道工序，这是为了防止篾席边缘破损。篾匠师傅会将竹篾条轻轻一扭，篾条就规规矩矩地转了个弯，被背插在篾席的另一面。母亲觉得这样还不保险，等篾匠师傅走后，还会亲自用家中的布料沿着篾席的边缘缝上一圈，说是为了防止篾条“抽头”。

编织好的竹篾席不能马上用，因为缝隙间还有扎人的竹篾丝。得用一张柔软的毛巾浸湿后，在篾席上来回摩擦，直至竹篾丝被毛巾充分吸附，最终变得光滑不伤手为止。

小时候的炎夏晚上，灼热的太阳刚下去不久，院里的几个小孩就会从缸里舀来水把院坝浇个透心凉。晚饭刚过，把床上的席子一卷，铺到刚才浇水的地方，和衣躺在上面，冰凉冰凉的，吹着自然风，看着星星月亮，听父母讲着故事，就慢慢进入了梦乡，直到半夜被风吹冷醒，一卷席子，回屋扔在床上继续倒头大睡。第二天，小孩们的脸上总会出现一些篾席的纹路印，惹得大家好一阵偷笑。

时过境迁，竹篾席已逐渐淡出了人们的视线。在城里久居多年，也很少看到类似的席子。在记忆里，它却是那么地清晰。

（作者系重庆市作协会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