娘心菜

版次:011    2023年09月05日

□牟方根

我和妻子在2008年相识。记得那是国庆节后的第二个星期天,秋高气爽,万里晴空。

在妻子邀约下,我第一次去她老家探亲。一进家门,我便看见一个心地善良的女人,正在给一位神情呆滞的男人喂饭。原来,在妻子上大学的2004年,老丈人就得了阿尔茨海默病,从此丈母娘用自己软弱的肩膀,挑起了支撑整个家庭和照顾老丈人的双重重担。我不由赞叹,丈母娘命运多舛,很了不起!

为了在城里有个蜗居,2008年底,参加工作不久的我和妻子一咬牙,勒紧裤腰带按揭了一套住房。借钱把房子简单装修一下后,我们甚至没置办什么家具,就搬了进去。

搬家那天,晚上10点左右,月朗星稀。丈母娘打来电话,询问我和妻子的近况,妻子遂将买房的事向她作了通报。丈母娘在电话那头,明显有些埋怨:“女儿啊,搬新家,这么大的喜事,你咋就不告诉娘一声?祖上有规矩,女儿搬家,娘家人是需要准备柴米油盐酱醋蔬菜之类的东西来帮她立灶开火的。”“娘,现在都啥年代了,您还讲究那些?”妻子不屑一顾。“规矩是规矩,娘不能坏了规矩……”

第二天一大早,丈母娘硬是通过乡村的客运车辆,给我们托运来了一大挑、满满两箩筐厨房用品:30斤大米、一席筷子、一套碗具、一大包作料、一块腊肉、一捆红苕粉、上百个土鸡蛋,还有她刚从地里收来的萝卜、大白菜、卷心菜……

从那以后,隔三差五,丈母娘便通过乡间客车,给居住在城里的我们带菜。有时,她也会带一些米、肉和禽蛋来。这些生活必需品,减轻了我和妻子的日常开支,帮助我们渡过了那捉襟见肘的难关。

丈母娘家在万州石龙乡的一个小山村,地理位置偏僻,距通客车的乡场有5公里远。通行不便,加上晕车,从老家去场上,丈母娘从来都是走路,其中的艰辛不言而喻。2010年盛夏的一个早上,为了给我和妻子送菜,丈母娘天不亮就起了床。由于天色昏暗,且背负太沉,途中她眼睛一花,掉下了沟坎……后来,听闻此事,我和妻子潸然泪下、百感交集!

后来,我和妻子的条件有了明显改善,为减轻丈母娘种菜送菜的辛苦,我和妻子决定,自己买菜生活。但丈母娘却不肯放弃,她的理由是:“市场上卖的蔬菜,农药残留多,有损身体健康。我自己种的蔬菜,绿色无公害,吃起来放心些……”

日子变得好过之后,我和妻子也曾不止一次商量过,让丈母娘来城里与我们一起生活。可无论怎样动员和劝说,她都不肯进城,她说:“娘生来就是种地的命,趁现在还能劳动,就在家多种点粮、多种点菜,我能自食其力,还可以给你们也拿一些……”她还说:“你们有时间、有空闲的话就回来看看,娘就心满意足了……”

“一个女婿半个儿。”因为妻子,我和丈母娘缘分一生。如今,我已做了她十五年的女婿。有很多次,吃着她从乡下送来的蔬菜,我都感觉菜是咸的。原来,是我大颗大颗的热泪,吧嗒吧嗒滚落到了菜上……

(作者系重庆市万州区作协会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