传说他画的熨斗能点烟,画的葫芦能装酒
版次:010 2023年09月15日
□苟世阳
“小扫把”本名陈竹波,祖籍江西,清道光年间生于重庆。因仕途坎坷,屡试不第。恃才傲物,放荡不羁。他工书擅画,以卖字画为生。特别擅长以扫把当笔,书写大字,人们送他一个绰号——小扫把。
一
他常以字画换酒喝
“小扫把”嗜酒如命,腰间总挂着一个酒葫芦,写字作画前,都要先喝上几口,在喝酒的过程中,书画的布局已成竹于胸,然后提起笔来,一挥而就。
他的作品生动自然,绝无矫揉造作之嫌,颇受人们的喜爱。哪家若有红白喜事,他常常不请自到,或献上一幅字,或送上一张画,作千家常客,结万户情缘。坐上席桌,闻到酒香,他便立即来了精神,猜拳行令,谈笑风生。他性格豪放,有敬必饮,每每大醉而归。喝醉之后,他便有些疯疯癫癫,满嘴酒话,“有人笑我疯,有人笑我癫,我笑世人目光浅,许多事情看不穿。”所以,人们又送他一个“陈癫”的绰号,小孩子们喜欢成群结队跟在他身后起哄,叫他“陈疯子”。他也习以为常,不予理会。
传说中,他在作画时往往怪招迭出,技惊四座。一位老人八十寿诞,为了讨喜酒喝,他当场献技作画。但见他将双手浸入墨汁之中,用沾了墨的手在宣纸上提按挥洒,然后用笔在墨迹上勾画起来,不一刻工夫,一幅百鸟图便跃然纸上,栩栩如生,令围观者瞠目结舌,不时发出惊叹之声。
他画螃蟹更是别出心裁,令人忍俊不禁。他将磨好的墨汁倒入木盆之中,继而裸腚往盆中一坐,沾上墨汁以后,再移坐于铺好的纸上,印出螃蟹的轮廓,然后用笔勾勒蟹身与蟹脚,把一对蟹螯画得尤其夸张,铁钳高举,张牙舞爪,耀武扬威,螃蟹下面还题一行字“公子横行本无肠”,既画出了作威作福者的凶狠与丑恶,又流露出他内心的轻蔑与愤慨。
要说“小扫把”最疯魔、最搞怪的一次作画逸闻,则是他为张之洞画狮子。
1863年,张之洞考中进士,家里张灯结彩,大摆宴席,热闹非凡。“小扫把”凑巧也漂泊到了那里,便去凑热闹,混酒喝。张之洞曾在朋友家见过他的书画作品,对他颇为赏识,便请他当场作画。“小扫把”并不推辞,要了几个仆人为他磨墨,将墨汁盛于一个大木盆中,他把辫子前端散开,脱掉长衣长裤,光着上身躺进木盆里,然后在宣纸上印出狮子的雏形:臀部是狮头,发辫是狮尾,腰部是狮身,再用笔勾勒描画一番,一头昂首咆哮的雄狮便赫然站立在众人面前,在画的上方还题了一首诗:“平生志气遂也无?空负满腹五经书。兴来醉泼云烟墨,写出人间一品图。”凭着这幅画,他不但饱了口福,尽了酒兴,还得了许多银子。
二
其作品被吹得神乎其神
重庆人对这位土生土长的书画家,从作品到人品,都比较喜欢,在街谈巷议中,常常把他吹得神乎其神,说他画的熨斗可以点燃叶子烟。而且说得有根有据,活灵活现。
事情的由来是这样的:一个缝纫店的老板,请“小扫把”为他画幅画,用来贴在墙上,招揽顾客。“小扫把”便画了一个火熨斗,一根尺子,一把剪刀。老板看了说:“好倒是好,就是熨斗里没有火,没法熨衣服。”“小扫把”立即拿来朱砂笔,在熨斗上点了几点,熨斗里的炭火仿佛燃了起来,看上去红彤彤的。老板觉得非常满意,就把画贴在墙上。过了几天,一个乡下人来做衣服,说是想抽烟,向裁缝借火。裁缝逗他说:“墙上熨斗里不是有火吗?”那人也真有点神癫癫的,就真的对着熨斗的火吸了起来,这一吸不打紧,奇迹真的就发生了,叶子烟硬是被点燃了。消息一传十,十传百,人们争先恐后,跑到这家小店来看稀奇,这家缝纫店的生意真的火起来了。
还有人说:“‘小扫把’画的葫芦能装酒,是我亲眼所见。”说的是一家酒厂老板晚年得子,高兴得不得了,娃娃满月那天,大摆筵席招待亲朋好友,人们纷纷前去朝贺。这样的好事,“小扫把”自然不会缺席,他送上一幅观音菩萨送子图,祝贺老板多子多福。这正中老板下怀,他如获至宝,吩咐下人将这幅画挂在堂屋,焚香祭拜,并将“小扫把”奉为上宾。酒厂老板办席,自然不会缺酒。宴毕,每个席桌都剩下不少的酒。“小扫把”将腰间的葫芦取下来,灌满以后,还剩下很多。他从一个布口袋里拿出文房四宝,铺开宣纸,挥笔勾画出一个硕大的葫芦,这个葫芦竟然在桌子上立了起来,只见他将剩下的酒全都倒进了葫芦里,涓滴不漏。然后将纸卷起来,放入布袋里扬长而去,围观的人无不啧啧称奇。
三
与石匠合作题刻“涂山”
“小扫把”唯一遗留下来的书法真迹,据说就是题刻在涂山山脉半山腰石壁上的“涂山”二字了。说起题刻“涂山”二字,还有一段高山流水般感人的故事。
“小扫把”与当年涂山寺的住持是好朋友,他常去老僧的禅房吟诗作画,互相唱酬,深得老僧的赏识,二人遂成为至交。每每在天气炎热或天寒地冻的日子,“小扫把”就寄宿在涂山寺中。一次,老僧对“小扫把”说:“我有一个心愿,想在涂山最醒目的岩壁上镌刻‘涂山’两个大字,让对岸的人和过往船只上的人抬眼便能看见,让外来人一看便知这座山就是闻名遐迩的涂山。这可是件功德无量的事情,唯有你能担当此任。”老僧当时也只是随口说说而已,并没有立即实施。后来老僧突然圆寂,“小扫把”深感人生无常,趁自己身体尚健,得抓紧时间,完成朋友的重托和遗愿。他来到涂山半山腰的一堵岩壁前,或痴痴凝望,苦思冥想;或饮酒狂歌,仰天长啸。有人说陈癫又在发“癫”了。
为了完成这项费时费神的工程,他在岩下搭了一个草棚,以遮风避雨。又请来一位精于镂刻的石匠,向他说明自己的构想,求他鼎力相助。那石匠久闻“小扫把”的大名,被他的这种精神所感动,两人一拍即合,成了搭档。石匠清除了壁上的草木和泥土,凿出一块7米多长、4米多宽的一个平面来。“小扫把”找来一根竹竿,竹竿上绑一把扫帚,一仰脖子喝干葫芦里的酒,然后凝神运气,用浓浓的石灰浆一气呵成“涂山”两个大字,并题诗一首。石匠也拿出看家本领,精雕细刻,历时近一月,终于完成了那幅书法与雕工堪称双绝的作品。
楷体“涂山”二字呈阴刻,深30厘米左右。结字方正遒劲,宽博伟岸,严谨中透着洒脱,雄浑中彰显大气。字高3米以上,背倚翠岭,面向长江,数里之遥,皆清晰可见。大字下面还刻着一首诗:“涂山连字水,文峰接海棠,云烟天一色,日月映两江。”这幅题刻便是重庆书画怪才“小扫把”的杰作,和但懋辛题写在弹子石石梁上的“字水”二字相映生辉,成为涂山最耀眼的标志,南岸最靓丽的风景,也成就了重庆弥足珍贵的一件文物。
遗憾的是,因为历史原因,这“涂山”二字遭到了破坏,今天大家看到的已非原作了。
关于“小扫把”的人生结局,流传着两种说法:一说他夜宿于通远门鼓楼之上,一天晚上,雷电交加,大雨滂沱,城楼与城墙发生塌方,从此再没人见到过“小扫把”。有人说天意怜才,他得道成仙了;另一说他浪迹江湖,四海为家,不知所终。不管哪种说法,他的人生际遇,都令人唏嘘感叹。
(作者单位:巴渝文化研究院签约作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