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劲

“哇，这个南瓜幺不了台，十天八天吃不完。”

“这么大的南瓜，我倒是见得不多。”

还没走进母亲的菜园，就听见一片赞叹声，一个圆不溜秋、近似轿车轮胎那么大的老南瓜倚靠在田坎上，母亲和乡邻们畅谈着。我好奇地走过去，拿起瓜蒂往上提，感觉有些吃力，用双手抱才得行。

自我记事起，家里就从不缺南瓜。母亲于初春栽种，初夏便有脆嫩鲜香的南瓜丝上桌。至秋天成熟季节，我随父母、哥哥快乐奔走，脚步徜徉于山这边的这块土、山那边的那片坡，在盘根错节又婀娜多姿的藤蔓间找寻着一个个各具形态的老南瓜。然后，所有南瓜被一家人背回来，堂屋、灶房、柴屋几乎都放满。这样的情景直到我和哥哥成家立业离开老屋，逐渐年老的母亲才不得不减少了南瓜的栽种。母亲说，南瓜好着呢，既易种，又充饥，更养胃。那时，在母亲的操持下，南瓜当仁不让地成为一大主菜和主食。炒南瓜、煮南瓜、蒸南瓜，还有南瓜稀饭、南瓜焖饭、南瓜馒头等，都甜蜜蜜地溜进过我们圆圆的肚里，滋润着那一天天生长的胃。即便其他东西欠缺一点，但看见还有南瓜，心中便踏实了许多。如今几十年过去，实现吃南瓜自由的美好回忆还在脑海里流淌。

“二娃快来，把这个大南瓜扛回去，你婆婆送给你啦。”二婶大声喊着我家二娃。几岁的娃儿肯定不行，只见他费尽吃奶的力气南瓜才动了下。就在大人们的笑声中，二娃换了个方式，把南瓜当作皮球，顺着有些倾斜的田间小路滚了起来，虽滚不了多远，但这番操作又引来一阵开心的笑声。

“送给哥哥好些，他今年还没吃到你种的南瓜呢。”我对母亲说，哥哥一家在重庆城里打拼多年，他因职业关系吃饭常没个准点，以致肠胃变得有些娇气，春节团聚时我还劝他多吃点南瓜。再说，这个大南瓜保准哥哥满意。说完，我惬意地拍了拍二娃正玩耍着的南瓜。母亲有些迟疑，面露难色，南瓜这么重，路又这么远，不好办呢。二婶说，“有快递噻。”节俭的母亲摇了摇头。我眉头一皱，接过二婶的话说，“下个月我要进城一趟，顺便开车就送过去了。”母亲又觉得我平时很少开车去城里，不大熟悉城市道路。“莫担心嘛，我开起导航的，车开慢点就是。”我轻松地对母亲说，“你大半年没见哥哥了，要不你也去？”“要得，就当一家人进城团聚。”二婶附和着。母亲于是点头同意。“南瓜进城”的事就这样定了下来。

进城那天，我们先不向哥哥提及，免得他又是准备一大桌，到时也给他个惊喜。虽是高速路，我却保持匀速状态，将车开得稳稳的，让母亲感觉舒适。南瓜呢，早被我放到后备厢一个大号纸箱里，我明显感觉那头分量重些，于是由衷地说，“有大南瓜压轴，稳当得很。”

一路笑谈，车子不觉已驶进繁华的中心城区。“离目的地还有多久？”我通过语音问手机里的导航。“快了，还有两公里”。一车人正高兴，前面车辆忽然来个急刹，我随即点刹，整车人顿时都惊了一大跳不说，放在车头部位的手机也掉了下来，刚好掉在副驾驶下面。就在母亲弯腰捡时，后面车辆响起了喇叭催促声。我启动车子继续走，前面是个三岔路口，我接过母亲递来的手机，发现导航声音与页面都不见了，只得凭印象走了。

“是不是走错了？”坐在后排的妻子发觉方向不对，忙从包里拿出手机重新导航。母亲呢，忍不住给哥哥打了电话。我一边在哥哥的描述中前行，一边耐心地等着妻子手机导航的声音……车子终于驶上了正轨，导航显示还有两公里。“绕了这么大个圈，又转回来了。”母亲直言这趟路辛苦我了。妻子却先说，“在城里开车绕圈圈是常有的事，费点油而已。”

“莫着急，我在路口等着的。”哥哥在电话里说，“中午我就用小时候香喷喷的南瓜糯米焖饭招待大家，外加地道的重庆火锅。”

（工作单位：重庆市万盛经开区档案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