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姚明祥

一日，收费大厅的工作人员打电话告诉我说有客户找。洗澡时打不起热水器要求增加水压，洗衣时嫌水小要求增开闸阀……多数时候是工作人员几句话就能解释清楚，不需要我这个客服中心的负责人出面。除非是对水表计量有怀疑，对我们工作有建议，对某个工作人员有投诉……这些客户，我才单独接待。那么，要找我的客户到底属哪类呢？

收费大厅就在单位大门外的左侧。下楼往外走，只见大门一侧站着一位年逾五旬的大娘。她头发蓬乱，面容黝黑，衣着简朴，身背竹篼，一见就知是个土里操劳的人。大娘不时偏头张望门洞里出来的每个人，愣愣怔怔地，是在回忆判断，又似在等待寻找。

找我的人，该不是这大娘吧？我看她一眼，径直走进收费厅。大厅里的工作人员却朝外一指：“就是那卖菜的大娘。”我返身向她走去。她要找我干什么呢？可我一时又想不起她是谁。在小县城工作，时常免不了有弯来拐去的农村远房亲戚，尽管从未见过面，但人家满怀希望访街找巷问着姓名找上门来，求我办一些在他们看来我很容易办的事。老实说，我怕见这类叫我爱莫能助的农村亲戚。

我走过去靠近：“大娘，你找我？”

她一愣神：“你看我这老眼昏花了，你就是姚主任？”

称我职务，没直呼我乳名，不是我的农村亲戚，是客户，我吁气点头：“大娘，有哪样事？”

她回身解下背篼，抓出两把蒜苗捧给我：“姚主任，你拿去吃。”

无亲无故，我凭啥子要人家的？我不接，笑说：“你说吧，到底有哪样事？”水价有疑问？水费又暴涨？还是……

她羞涩一笑：“头次那水费，要不是你，要缴好多冤枉……没得哪样谢的，这两把蒜苗你拿去吃吧！”

我想起了，这大娘家住城郊，那月水费猛增，是平常量的好多倍，吓得她惊呼老天，连叫冤枉！她丈夫死去多年，儿子赌博，躲债外逃，家中好长时间只她一人生活，又节约，能用几方水？我听到反映后，立即带人前去帮她查找损失原因。原来是地下水管破裂……她感激涕零，千恩万谢。一点小事，何记在心？

再看大娘手中这两把蒜苗，每把四五根，每根筷子粗，蒜叶却严重脱水，耷拉一绺，蔫巴巴的，如在菜市场，块钱一把，也怕没人愿要。我知道，这是卖剩的落脚货。一般人是不会拿落脚货送人的，但大娘的处境……我能拂去她的好意让她难为情？千里送鹅毛，礼轻情意重！我迟疑一下，躬身笑着接过：“太谢谢了！我正需要这蒜苗炒腊肉哩！”

待大娘如释重负地转身离开时，我趁其不备，把一张5元纸币“飞”进她身后的背篼里。（作者系重庆市作协会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