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国文

小时候，我特别喜欢过中秋节。喜欢看大人们抡起硕大的木棰在碓窝里打糍粑，那一上一下的动作很潇洒，雪白的糍粑嚼在嘴里糍糯香甜。

上世纪六七十年代，每到中秋节这天，县城东西南北四门沿街的屋檐下，到处都是用碓窝打糍粑的人。那年头，街上的住户都是门挨门，娃娃们吃饭时都是端着饭碗出来凑在一起吃，隔壁邻居有啥需要帮忙的，吱一声就有人去，关系处得很好，十分和睦。节日里打糍粑，哪家有碓窝都是拿出来邻居们共用，这一家的糍粑打完后，另一家又接着打，一天下来碓窝就没歇过气。糍粑打好后，便将热气腾腾的糍粑扯成一坨一坨地放在碗里，拌上熟豆面和白糖吃。当天过节吃不完的，就待糍粑冷后压成大小不等的圆饼，节后吃的时候再拿出来切成条块蒸热或用油煎着吃。那个年代里，过节的气氛是相当的浓厚。

不知何时，中秋节打糍粑的场景悄然消失了。然而，在我所居住的北门豆芽巷里，有一户姓蒋的人家，同样悄无声息地在巷子里卖起了碓窝糍粑，让人很是欣慰。这位蒋老板正值中年，长得魁梧健壮，当他抡起打糍粑的大木棰时，手臂上的肌肉鼓得很高，就跟健美运动员一样，让人觉得他浑身上下有使不完的力气似的。他懂得人们的怀旧心理和喜欢传统手工制作的特点，便把一个很大的石碓窝固定在自家门市的街檐下，过往的行人和前来买糍粑的顾客都能见到。以此证明他家卖的是货真价实人工打的糍粑。蒋老板自开业后，生意就很好。先是附近的人来买，后来把老城几条街的人都吸引了过来，时间一久，新城也有不少人坐车前来购买。

去年中秋节，老婆提议去袁驿镇岳母家过。老婆还特别强调岳母年岁大了，去了要多耍一天，提前一天去。当天走之前，老婆到超市买了一大包礼物，回来后总觉得还差点什么。她思考一阵后，猛然想起了楼下蒋老板的碓窝糍粑，这不就是中秋节最拿得出手的礼物吗？当即她便下楼去了蒋老板的店里。可是，我在家左等不见回来，右等也不见回来。心中正纳闷，只见她两手空空进了家门，什么也没买回来。正要问她怎么回事，老婆却叹了口气说：“蒋老板店里等着买糍粑的人太多，很难买到，只有等明天再回袁驿了。”第二天清晨起床，老婆催促我早点出门去袁驿岳母家过节。我说那赶快去下面买点糍粑，不然晚了人多就又买不到了。她说自己昨晚半夜起来就去买好了，并将一包圆圆的糍粑指给我看。嘿——老婆昨晚背地里搞了这么大的一个动作，我却全然不知，也真是的！

几天前，远在四川攀枝花的女儿打电话说要回梁平老家过中秋节，她说想吃梁平张鸭子，还想吃碓窝糍粑。我想，女儿在电话里念叨的这些东西，不外乎是她远离家乡久了，渴望着吃点家乡的味道，以解乡愁罢了。（作者系重庆市作家协会会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