版次:011 2023年10月09日
□吴天胜
姥姥是我们家族对爷爷的叫法,有别于北方对外婆的称谓。我曾问过父亲为什么要把爷爷叫成姥姥,父亲说这是一代代传下来的,就像炖火巴肉一样。或许,这也是一种传承吧。
记忆中,姥姥对我们姐弟几个特别爱护,尤其疼我。
几乎每天早上,姥姥都要做蒸蛋。他做蒸蛋很讲究,在洋瓷碗里倒入半碗开水,放一勺白糖,再舀一匙醪糟,最后打入一颗鸡蛋进去。洋瓷碗稳稳地放在甑子里的米饭上,米饭蒸好时,蒸蛋也熟了。揭开锅盖,米饭香蒸蛋香混合在一起,直往鼻孔里钻,馋得我们口水直流。姥姥用勺子给我们姐弟几个一人舀一勺。我会盛上半碗米饭,拌着那勺蒸蛋美美地吃下,可以美滋滋一整天。
蒸蛋虽然好吃,但比起姥姥炖的火巴肉,又算不上什么美味了。在20世纪70年代末,猪肉比较紧俏,姥姥并不常炖火巴肉,但越是这样,越觉得美味无比。父亲从集上割肉回来,总要留下一块,让姥姥做炖火巴肉。姥姥将猪肉切成拇指大小的肉块,放入陶罐,然后放入他的秘制调料。陶罐扣上盖子,放入灶膛。灶膛里有做饭留下的余烬,陶罐在余烬中慢慢煨熟。这个过程,通常要一下午,也可能是一个晚上。其间,姥姥要时常去检查灶膛里的柴火是否燃尽,其实是检查我们姐弟有没有偷吃。陶罐里的肉炖上一个小时后,肉香飘满屋,我们哪里禁得住这么美味的诱惑,常常趁姥姥不在时,偷偷夹上一小块来吃,即便被姥姥抓了现行,也会吮着筷子头上的汤汁,笑嘻嘻地跑开。
炖了几个小时的火巴肉入口即化,更多的时候是已经炖成了肉汤,姥姥用汤勺给我们每人都舀上一勺。我找来洋瓷碗,盛上满满一碗米饭,拌着那勺肉汤汁吃。
现在,我女儿也管我父亲叫姥姥。我父亲也会炖火巴肉,但在做法和味道上有了飞跃。父亲隔三差五到集上买回新鲜的三线肉,他说新鲜的猪肉口感好,三线肉既糯又不腻。父亲炖火巴肉时,切的肉块大得多,还会放入桂圆、红枣,当然还有姜葱蒜等必配作料。肉和料差不多要装大半锑锅,先是大火煮开,再扣上盖子小火慢炖。其间,他也要到厨房看上几遍,并不是检查孙辈们是否偷吃,而是要看看是否熬干。
有一次父亲炖上肉后,就到哥哥家摆龙门阵,一聊就是半天,忘了灶上还炖着火巴肉。等他想起,冲向厨房,发现锑锅里的火巴肉已变得焦糊。那只锑锅怎么也洗不出来了,只好扔掉,我重新给父亲买来一只锑锅。他也接受了教训,再炖肉时,必定要自己守着。
女儿尝了父亲炖的火巴肉,连声夸赞,“姥姥,您炖火巴肉的手艺真不错,要教会我老爸哟。”
父亲笑着说:“你爸爸以后肯定会炖火巴肉的。”
(作者系中国散文学会会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