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文郁

写重庆古城的文章多如牛毛，但多为老生常谈，几乎都围着“九开八闭”“九宫八卦”十七门做文章，缺乏新意。而本文将收集到的一些珍贵史料与传说，如“九开九闭”十八门与拆除城门后虚设的“城门”等逸闻趣事加以梳理，谈谈咱们重庆的老城门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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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开八闭”与“九开九闭”

“九开八闭”虽是老生常谈，但对于重庆城，它又是绕不开的话题。

重庆城“九开八闭”十七门之说，相信许多重庆人是知道的。

重庆城位于嘉陵江与长江的汇合区域。两江交汇，使得重庆形成一个半岛的形态，而老重庆城就建在这个半岛上。重庆城建筑时，在山川形胜和城市布局上，有着奇妙的考究。

据清乾隆《巴县志》载：“明洪武初，指挥使戴鼎因旧址砌石城，高十丈，周二千六百六十七丈七尺，环江为池，门十七，九开八闭，象九宫八卦。”古志的意思是说，老重庆的城墙高度十丈，城周长度二千六百六十七丈七尺，门十七座，其中九开八闭，环江为池，它们共同构成了风水学中所谓的“九宫八卦”之形势。

老重庆城门在中国古城建筑上独树一帜。一是据险修筑，城门多建在艰险处，易守难攻，大有“一夫当关，万夫莫开”之势；二是数量众多，达十七门之数，且各具说辞与特色；三是设置考究，开闭相间，暗合天机，其“九开八闭”之门与《周易》“九宫八卦”之要义十分契合。城门在方位的选择上，按照金木水火土五行相克关系确定，城门为“九开八闭”之形，呈“九宫八卦”之象，以示“金城汤地”的含义。

“九宫八卦”的城门设置显示了重庆自古以来的大气格局，将天（乾卦）地（坤卦）、四象（东青龙、西白虎、南朱雀、北玄武）、四季（春、夏、秋、冬）、五行（金、木、水、火、土）等中国古代的地理视野和自然规律海纳其中，在九宫里轮回演变，是中国文化和重庆文化的天然结合。

十七座城门的名称也令人遐想联翩、文思悠悠。九开城门分别是朝天门、千厮门、临江门、通远门、南纪门、金紫门、储奇门、太平门、东水门；八闭城门分别是西水门、洪崖门、定远门、太安门、凤凰门、人和门、金汤门、翠微门。

闭门中有一例外，就是洪崖门，由于靠近嘉陵江边的码头，船只来往繁忙，人员进出频仍，所以虽名为闭门，但几乎常年洞开。如今的洪崖洞民俗风情区，似乎就是当年的情景再现与整体升华。

再说“九开九闭”。这或许是一个许多人闻所未闻的话题，但却在老重庆流传过。

民国时期，重庆坊间就有了“九开九闭”十八门的传说。曾撰写有《重庆掌故》及《“重庆通”信箱》的刘玉声先生就在其文章中提及过。他说，重庆城原有城门为十八座，且每座都可通行。之所以修筑如此多的城门，皆因城内缺水井，取水困难，需要人们到江边取水。故为了进出挑水方便，考虑了众多的城门，而且也有利于人员及货物的通行。后来，因城内火警频发，老巴县署衙官员以风水之势来察看城市布局，发现十八门“不合水星卦位，故以不难防祝融之灾，乃造七星岗，蓄水为巽卦之象，并闭九门，留其半焉。”即官府发现所修城门十八座不合风水，于是决定封闭九门、开启九门，也就是将十八座城门开闭各一半，以求城内不受火患，保佑居民平安。

当时所开九门为朝天门、千厮门、临江门、通远门、南纪门、金紫门、储奇门、太平门及东水门。我们发现，这九门与“九开八闭”之开九门完全一致。

当时所闭九门为洪崖门、西水门、宣化门、巴字门、望龙门、凤凰门、灵璧门、翠微门及金汤门。这九座闭门，与“九开八闭”中的闭门差别较大。如宣化门、巴字门、望龙门及灵璧门就不在“九开八闭”之列。且这四门，除望龙门如今有存名之外，其余三门名称亦是闻所未闻。而望龙门又让人疑惑，这是现在大家几乎公认的所谓名“门”而非门的所在呀。其余三门的名字，即使在清末的几份地图上，也未曾有标注或发现。那么，我们姑且把它看成是传说罢了。

近几年，除新发现的闭门人和门外，“九开八闭”及“九开九闭”中的其他闭门，或淹没在历史的洪流中，或成为仅仅是无形的象征，成为千古遗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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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七座城门有七座瓮城

关于重庆城的瓮城，虽有文章提及，但实在太少，这也是不少人还不知道老重庆不少城门也曾经有瓮城的原因。

按“九开八闭”之说，重庆的城门有十七座，在九座开门中，除东水门、金紫门外，其余七座城门都曾经有瓮城。

瓮城又名月城，是城门外的小城。发生战事时，瓮城既可掩护城门不受敌人正面、直接的攻击，又可作为诱敌深入的陷阱，放进敌人，然后瓮中捉鳖。

那时，没有瓮城的城门，城门的名字直接题写在城门顶上的横匾中；有瓮城的城门的名字则题写在瓮城城门顶上的横匾中。而有瓮城的正城门顶上的横匾，就另外再题写四个寓意城门情状或比喻的文字。关于重庆古城的七座有瓮城的正门题字，很多史籍不曾记载，甚为遗憾。好在近年发现几幅清末的重庆地图，弥补了这个遗憾。但单凭清光绪年间清河张云轩所绘《重庆府治全图》或光绪末年綦江刘子如所绘《增广重庆地舆全图》却很难完全辨认所有题字。因年代久远，地图上的许多字迹也早已模糊不清。比如储奇门，在刘子如所绘地图里就不清晰，无法辨认；通远门的“克”字，在张云轩所绘地图里也模糊；在刘子如所绘地图里，千厮门四个题字，后两个也不清楚；而特别是有人将临江门的题字误为“中流砥柱”，但在张云轩所绘地图里就明明白白写着“江流砥柱”。所以，后世在仅有的一些书籍或文章中，对这些题字大都没有说完全或说清楚。

现在，按两张地图，以朝天门为起点，顺时针转一圈，七座有瓮城的城门题字如下：朝天门的题字是：古渝雄关；太平门的题字是：拥卫蜀东；储奇门的题字是：金汤永固；南纪门的题字是：南屏拥翠；通远门的题字是：克壮千秋；临江门的题字是：江流砥柱；千厮门的题字是：千厮巩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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拉一根麻绳变成了“城门”

重庆城在1927年未设市以前，有九门为人进出。1927年重庆设市，为发展社会经济，决定修建码头和扩大市区，于是拆除了多座城门，有“古渝雄关”之称的重庆第一城门朝天门也未能幸免。自此，除目前仍保留有通远门、东水门及闭门人和门一部分残垣（近年又新发现开门太平门遗址）外，重庆其余城门均遭致“撤废”的命运。

城门“撤废”前，是有开城门与闭城门时间的。早期大致为“早六七时开，晚十时闭”，后又改为“黎明启，晚闭”。大多数城门拆除后，开闭时间又调整成“二鼓闭，黎明启”。

城门撤废了，但有关当局却依然执行“二鼓闭，黎明启”的旧规，也就是在原城门旧址附近，仍派士兵或警察把守，不到城门开放时间，决不允许人们进出。由此，经常发生守城士兵和警察与过往行人之间的摩擦。

所谓士兵或警察把守，就是在原城门执勤点的道路两旁，砌两石柱或依靠路边树木，牵一条绳索或横一根竹竿，派士兵把守。到了开门时间，就将草绳拉开或立起竹竿；到了闭门时间，就拉上草绳或横上竹竿，禁止人们通行。

撤废城门后的早期至20世纪30年代中期，对于商行或商人携带银圆入城，无论多少，均可以通行。但携带银圆二百元以上的人出城，必须要有加盖了刘湘私人印章的二十一军军部所颁发的通过证才能出城。同时还规定：如持枪者进出城门，须持有临时武器通过证，即使佩戴有手枪的军官或随从，也必须持有手枪通过证才能进出。守城门岗一般是四人，其余人员多在值班室休息，以备突发事件。虽然规定卫兵不得压榨过往百姓，捞取好处，但还是有士兵擅自收取好处或压榨小贩、商人以及行人的现象发生。

这种虚设的城门，让许多急于进出城的人吃了不少苦头。

抗战时，寓居重庆的张恨水先生也遇到过这种尴尬事。那是1938年，他刚到重庆不久，当时重庆早已将阻碍交通的城墙拆了，但警察还沿袭旧制，依然晚上十点以后关城门。

所谓关城门，就是警察在城墙旧址拦街横上一条草绳子。一晚，张恨水从小梁子到七星岗报社办事。夜幕中，刚走到通远门，就听到一句“走不到，关城了”的吆喝声，原来是一位警察在呵斥他。张恨水大吃一惊，“四望空阔，哪里有城？”警察指着街心一条横索说：“关城了，晓不晓得？”好在张恨水反应快，声称自己是报社记者，警察方才让他通过了。

张恨水后来回忆道：“我跨过那横绳，算是越城而过了。”这座名不副实、虚设的“城门”，差一点就让张恨水与近在咫尺的报社隔“门”对望，无法抵达。

这种奇妙、虚设的“城门”，也被由南京移渝出版的《南京晚报》记者捕捉到，写进了报纸的新闻：“山城之所谓城门，每每入晚后以一竹竿或一绳为代表，时有不懂规矩者横跨而过。因此被质问者，时有所闻。”

这些老重庆城门曾经的故事，虽历经沧桑，今天读来仍趣味无穷。

（作者系重庆古川菜研究院顾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