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卢郎

中秋节前一天，同老婆去买菜，到的是一家我很陌生的菜店，老婆选菜的时候，我发现老板娘很面熟，一时却想不起是谁？直到她老公出现，才猛然记起：哦，是开渔具店的老板娘。当年，是她开的渔具店，在纠正我外孙的偏颈子时，起了很大的作用！

我想上去招呼，但不少买菜的人围着她，只得作罢。

外孙半岁左右，女儿从成都将他送回，交给我带。这下我有事了，每天上午、下午、晚饭后，都要推着童车，带着他出小区四处闲逛。这天刚下楼，一个邻居见了，歪着头打量外孙一阵：咦，你这外孙啷个颈子是偏的？

我吓了一跳：偏的？哪儿呀？

她详细地指给我看，又逗着外孙叫他转头、转向。我这才发现，外孙头微垂着朝右偏着，不论我在左边如何逗他，总是转不过去。我吓得不轻，立即打电话问女儿：孩子头朝右偏是啷个回事？知道不？

女儿回答轻描淡写：到医院看了的，没得啥子，医生说大点去做手术。

我更急了，动手术，不会是小病！忙问颈椎有问题不？是不是摔伤的？女儿回答是平时没注意，头总朝一边偏着睡形成的。

我松了口气，但想到动手术，心又堵得慌。

推着车朝外走，边想着这事。既然颈椎没事，那只是习惯养成的，把一边的肌肉睡僵了，应该能纠正过来。关键是要有吸引外孙的东西，引导他朝左边看。

出小区有一家理发店，外孙很爱看店外旋转的标识，平常都是正面让他看，这时我就将童车换个方向，让他必须向左转着头看。他看得很费力，竟将身子立起来转着身子看。待他不想看了，又推向每天必来的一处地方。

这是一个卖渔具的小店，很窄，里面摆着钓鱼器具，门外的货架下面，摆着几个金鱼缸，里面养着红花黑几种金鱼。还有几个笼子，养着荷兰猪、小白鼠、小兔子。自带外孙后，我每天都要推着他来几趟，他喜欢看这些小动物。我依然斜着停车，让他必须向左扭头看。他觉得不舒服，虽不会说话，却指手画脚朝我呀呀，可能是说他不方便看吧。我没理睬。

就这样，虽然每天同往常一样，推着童车带外孙出去逛，但停车方式变了，任何吸引他的东西，都必须让他左转着头看。

这天又到了渔具店，因为每天都来，与老板娘也熟悉了，老板娘也常逗逗外孙。这天，老板娘在逗外孙时，我发现外孙不仅头向左转了，还向上仰了头！这是平常不可能做到的。小店高出街道几个台阶，老板娘坐在柜台后，这样的位置，外孙头要左转，还须上仰着头才能看到她！顿时大喜，忙对外孙说：初一你看，老板娘好漂亮，多看几眼，你以后也要找这么漂亮的老婆！外孙是大年初一生的，小名初一。外孙竟被逗得咯咯地笑了起来。待他不看了，我连忙拿着奥特曼玩具，上前递给老板娘：帮我逗逗外孙，他颈子朝右偏，正在纠正。

老板娘接过玩具，逗起外孙来。还颇有同情地说：趁娃儿还小，早点把颈子弄好！

隔了两日，再推外孙去时，架子上挂了两个鸟笼，一个里面有四只鹦鹉，一个是两只画眉。咦，有鸟了？老板娘说：家里喂的，挂在这里，你外孙好看呀。我连连称谢，连忙调整位置，让外孙向左仰着头看。那鹦鹉颜色鲜艳，看得外孙手舞足蹈，不时发出“咯咯”的笑声。

渔具店，成了我每天推着外孙待的时间最长之处。外孙可以下地了，到了我就抱他下来，他时而蹲在金鱼缸前，低头拿小网兜网鱼，时而仰着头，望着笼里的鸟，或拨弄着小白鼠、荷兰猪。有时我还将鹦鹉笼子拎下来，举在外孙头上方，让他用从家里带来的苹果片、鸡蛋黄喂它们，这是外孙最高兴的时候，“咯咯”地欢笑着，还调皮地搜寻木棍逗鹦鹉。老板娘也会喊着外孙的小名，逗他，竭力让他朝左上方扭头。

到了第二年初夏，外孙已一岁多了，依然是那位邻居，一天看着我推着外孙出门，歪着头打量一阵：咦，你外孙的偏颈好了！然后摸摸外孙头和颈，打着手势让外孙头左转右转仰头低头：真的好了！啧啧，你这个外公会带哟。

心里的一块石头终于掀掉了，顿时轻松起来，乐呵呵推着外孙出了小区，外孙就喊着：鱼摆摆！鹦鹉！于是推到渔具店，将他抱下来，心里高兴，也将外孙偏颈好了的消息给老板娘说了，她也为外孙高兴，走到外孙身旁，打着手势让外孙转动了一会头，直夸我这个外公会带娃。

这年十月，外孙一岁零八个月，女儿将他接回成都，进了早教幼儿园，再也没到渔具店去了，再后来，渔具店关门了！

没想到，她在这儿卖菜了！我想，等十岁的外孙回来，带他来见见，记不记得这个老板娘，还有那个渔具店，那些金鱼、鹦鹉、小白兔……

（作者系重庆市作协会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