版次:011 2023年10月25日
□刘德
一阵急促的电话铃声突然响起,我快速地拿起了听筒,电话那头传来了一个熟悉但略显沙哑的声音:“小弟,母亲去世了!”我顿觉天旋地转,听筒从手中滑落,在半空中打着转,而我则无力地瘫坐在沙发上,两眼呆若木鸡般无神地望着吊灯,一行清泪顺着脸庞轻轻地滑落而下,当我回过神来的时间,忍不住抱头失声痛哭起来。
从小父母亲就两地分居。哥哥跟着父亲远在新疆,一年都难回来一趟,而我和母亲则生活在故乡一个镇上的学校里。母亲在学校里负责着几个班的全职教学,晚上还得坐班。其工作量之大,工作之辛苦,略见一斑。
因此,母亲几乎是没有时间来照顾我的。所以,她就特意找了一户住在小学附近的人家来带我。而这家带我的人就是我的养母王婆婆。
王婆婆年纪约五十岁,中等身材,国字脸,面容慈祥,心地善良,性格好,有耐心。家庭结构简单,只有夫妻二人和一对儿女,其他亲戚都在很远的地区,几年都难得见上一面。
当我第一天被母亲领到王婆婆家里时,我还很认生。我至今仍然记得,当母亲将要离开我的时候,我拉着她的手,撕心裂肺地大哭。是王婆婆,用慈祥的声音和平静的语调慢慢安慰我,哄我吃饭,陪我睡觉,我才平安地度过那段极不适应的日子。
婆婆的丈夫我叫爷爷,而他们的一对儿女我则亲热地叫他们大哥哥和大姐姐。他们都非常的喜欢我,视我为掌上明珠。
记得那年冬天,大哥哥带我到田间地头去拔萝卜,一路上,他牵着我的手,给我讲故事,我们有说有笑。当我走累了,大哥哥一把将我扛在了肩上。我坐在肩头,一簸一簸的,那种极目远望的感觉,爽极了!
到了目的地,大哥哥放下我,我俩在地里拔着萝卜,高兴极了。当我拔累了的时候,就一个人在田里乱转,突然,我发现附近一块水田的坎儿上有一株颜色非常鲜艳夺目的野花,我好奇地爬上田坎去摘。由于重心失衡,整个人一下就掉进冬水田里去了。
当我的哭声惊动了大哥哥的时候,他的脸吓得惨白,飞快地跑到冬水田边,把我从田里拉上来,迅速地脱掉弄湿的衣裤,将自己的棉衣裹在我的身上,一路狂奔着回了家。
回家后,婆婆一家人忙得不可开交。爷爷马上生火烧水,大姐姐把我换洗的衣物和洗澡用的大木盆准备好。大哥哥把我弄湿了的衣裤洗干净后用衣架晾好,而婆婆则用一大块旧棉布不停地揉搓着我不停战栗着的身子。
等爷爷把水烧好,他们就把我迅速地放进大木盆,从头到脚的给我洗了一遍。那感觉,舒服极了。待到我面色红润,全身冒着热气的时候,他们又擦头的擦头,拭身的拭身,穿衣的穿衣。这时,我才听到婆婆长长地舒了一口气,泪眼婆娑地拉着我的手说:“幺儿啊,你吓死婆婆了!”
姐姐把煮好的一碗姜汤递给了婆婆,婆婆小口小口地喂着我。当我把一碗姜汤全喝了下去,额头上微微冒出细汗的时候,婆婆用毛巾擦去我额上的汗水,又用一块小方巾隔在了我的背上,生怕我感冒了。那神态,就像是对自己的儿子一样,让我多年以后仍记忆犹新。
等到这一切忙完,姐姐挽着我在屋子里面转悠,而爷爷则黑着个脸把大哥哥叫到了隔壁的小屋里。关门之后,我听到了大哥哥压抑的哭声和爷爷放低了嗓门的训斥声。那时的我还小,还不怎么懂事,现在想来,真是委屈大哥哥了。
当我母亲因为工作调动而离开小镇的时候,那一天,我预感到了不一样的氛围。当母亲一大早提着大包小包的东西来到婆婆家的时候,婆婆一家人也预感到了这一天的来临。只是,他们接受不了这个残酷的现实。因为,在他们的眼里和心中,我,早已是他们一家的人了。
婆婆哭得非常的伤心,而姐姐则抱着我哭得死去活来,不准母亲将我带走。
那一刻,让我明白了什么是骨肉亲情!
现在,婆婆走了,永远的走了!让我感觉到了刻骨铭心的悲伤。
(作者系中国散文诗作协会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