版次:011 2023年10月26日
□泉流
出门在外,最怕上厕所的两急。但是,许多年前,我在武汉唐家墩一家酒店,面对房间里的新式马桶,闹过一些尴尬的笑话。
1997年春天,我在乡镇一所中学教书,大我一岁的堂哥被集团公司派驻到武汉任办事处主任。说是主任,其实整个办事处就他一个人。听到我暑假要放将近两个月,他便邀请未婚的我7月中旬放假后,专程到武汉去住一段时间。
办事处设在汉口鄱阳街一个长约一百米的小巷内,房东姓涂,第一次见面我便很幼稚地以为他是四川著名诗人涂拥的亲戚——事实上他们最多只是五百年前是一家。这里离武汉码头不远,出门往左走十来米,便到了街上,再往左走三四百米,往右走人行道穿过马路,再往前走五六百米,便是武汉码头,能看到闻名的武汉长江大桥。说来奇怪,因为武汉是火炉太热了,我在堂哥这个办事处住了一个多月,大多时间只是待在家里看电视、吹电扇和睡觉,只到汉口附近的汉正街、洞庭街等地闲逛过,既没有向西跨过汉水去游归元寺,也没有向南越过长江去看黄鹤楼。
大约在8月上旬的一个星期五,堂哥下班后便叫上我:“今晚有重庆的朋友来了,我们一起到老地方去吃晚饭。”所谓老地方靠近汉正街,是一对荣昌夫妻开的一家川菜店;四川人在外“竹根亲”,堂哥和他的朋友请人吃饭多半是在这里,一来可以吃到熟悉可口的家乡菜,二来也算照顾了老乡的生意,三来可以在他乡结交与邂逅几个真心的朋友。我一直酒量很菜鸟,但那天气氛很好,天气又热,便乘兴喝了大约一瓶冰冻啤酒,其间进了一次店里的洗手间。因为来宾住在唐家墩附近一家酒店,我们吃了饭后,又相约坐出租车来到这里。明天周末不上班,堂哥他们便围着宾馆里的麻将桌开始了“战斗”,只有我一个人当看客。我在旁边看了一会儿,觉得尿意上来,便问:“这里有洗手间吧?”打牌的三个人一起说:“有啊,就在屋内。”其中一位忠县的朋友还热情将我带到洗漱间:“喏,就是这里。”说完,他又匆匆回到麻将桌上去了。
我看了一下洗漱间的摆设,觉得和我所见到的厕所都不一样,根本没有蹲坑。除了洗漱台,旁边倒有一个白色的凳子,我摸了摸它,心里没有底,便跑了回去:“哪里有厕所啊?”忠县朋友又带着我,将“凳子”的盖子揭开:“就是这个。”我还想问,他又匆匆离开了。
我在洗漱间认真研究了这个所谓的“洗手间”,一直觉得这应该不是解手的地方,不敢对着它放松自己。无可奈何之下,我只好开了门,出去下楼问吧台的服务员:“你们这酒店有公共厕所间吗?”服务员说:“没有。只有每个房间才有独立卫生间。”我只好又跑回去。堂哥问我:“找到厕所了吧?”我只好点点头:“是的,找到了。”
过了半小时,我又有点憋不住了,只好又问:“洗手间在哪里?”正打麻将的他们把我仔细地看了一眼,一起说:“就在房间内,就在旁边。”我便跑了进去,参观了“凳子”和洗漱台,又跑了出来,坐在旁边看他们打麻将。
就这样,每隔大半个小时,我便往洗漱间跑一趟,又灰溜溜地跑回来当看客。有好几次,我都忍不住要对着马桶撒尿了,内心深处却又有一个声音将我拉了回来:“万一这是洗漱地方呢,这样做可是最不道德的。”说也奇怪,虽然没有根本解决问题,却也基本缓解了频急的尿意。但这样跑来跑去的,我也觉得自己有点智商不够,有几次甚至在那里四处搜查寻找,企图找到另外一处像我所见到的厕所的地方,结果自然是万分失望。
好在夏天的早晨亮得比较早,很快天便亮了。打了通宵的麻将,他们之中有两个人却还想继续战斗,我看到包括我堂哥在内的剩余两个人正在犹豫,便赶紧说:“已经打了一个晚上,应该出去吃早饭,然后马上休息下。今天是星期六,明天还可以休息一天,下午和晚上还可以继续战斗的。”
我们刚走出酒店不久,我便远远见到一处公共厕所,赶紧说:“你们先走,我先去上个厕所,一会儿就走过来。”他们也说:“你这么一说,我们好像专注于打麻将,整整一个晚上也没上厕所了,我们也进去解决一下。”
经历了天长地久的感觉,我最后一个从厕所里走出来;那时听力极好,远远地便听见忠县朋友悄悄对我堂哥说:“你那堂弟,一晚上走了那么多次厕所,你要提醒他,可能身体有点小问题哟?”我哼了一声,白了那朋友一眼,心里悄悄说:“你不愧是中医世家子弟,只是你不知道我的苦衷!”
那天中午睡了觉起来,堂哥果然忍不住,关心地问我“是否身体有恙”,我赶紧说了自己的尴尬感受,他哈哈大笑起来:“唉,兄弟,你太老土和善良,或者说是太胆小了。我一直以为你见过马桶,所以便忘记了给你说如何使用。这也不奇怪,我第一次见到它,也以为它是新式的洗漱用具,也不敢用它解决尿急。”
——是的,那年暑假的武汉之行,应是我第一次真正意义上的出远门。此前,除了本地县城,我只到过附近的三四个县城——或许正由于此,我才对新出现的马桶如此陌生,闹出了许多年后的今天回想起来仍觉得自己太傻的笑话。
(作者系中国作家协会会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