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向萍

夏天，最讨厌的蚊子总喜欢不请自来。

小时候，驱蚊是一件很恼火的事。小街上，家家户户都是简陋平房，低矮而潮湿，加上环境卫生不佳，更为蚊虫提供了滋生场所。我小小的身板，经常会被蚊子咬得全身疙瘩，红肿起包，奇痒难耐。恼怒中伸出小巴掌，“啪”的一声，一掌击中，看着猩红的蚊子血摊在皮肤上，心中突生一阵惋惜：“打死它的身，流出我的血。”

那时，没有蚊香，更没有环保好用的驱蚊药，还好老家铁桥镇青石板小街上，有几家专做蚊烟的小作坊，夏天一到，繁重的驱蚊重任，就交给这些或长或短的土制蚊烟来对付了。

蚊烟到底是何物呢？其实就是锯木灰和“六六粉”的混合物，包裹好点燃，利用其特殊的气味来驱走蚊虫。生产蚊烟纯属就地取材信手拈来，整个过程纯手工完成。蚊烟是用黄裱纸裹成筒状，有粗有细，粗的比5分硬币大一些，细的只有一分硬币大小，里面塞满锯木灰和“六六粉”搅拌均匀的蚊烟药。为便于携带和悬挂，蚊烟手柄部分还稍作加工，嵌入了小麻绳，如此一来，就可以提着小麻绳把一摞摞蚊烟带回家。

蚊烟有长有短有粗有细，长短粗细之分决定于蚊烟可持续点燃的时长。长蚊烟适合晚上使用，一根米多长的蚊烟，可以燃至第二天早上，护佑人们一夜安宁入眠。短蚊烟只有50厘米左右，适合白天睡觉临时使用。蚊烟的味道不佳，药味重，稍刺鼻，袅袅升起的烟雾四处飘散，周遭都弥漫着一股“六六粉”的味道。那时的人们根本顾不上蚊烟带来的难闻，比起被蚊子叮咬睡不着觉、痒得抓出血痕来，姑且好受多了，这也算是没有办法的办法了。

土法制作的蚊烟也有质量好坏之别。质量好的蚊烟，驱蚊效果好，燃放时间长，而且不刺鼻。邻居张爸爸家，蚊烟做得好，价格便宜，街坊邻居都喜欢上他们家购买。夏天到来，他家的蚊烟经常供不应求，我还时常去当小帮手。

依稀记得蚊烟一角钱一摞，一摞有五六根。蚊烟是夏天的标配，长期消耗，也算是一笔不小的额外开支。所以，大人都坚持“人走就触熄，人回再点上”原则。

点蚊烟还配有专门的蚊烟架，老爸找来一截竹筒，从中间破开，一分为二，然后再把竹筒里的竹节剥离干净，把靠近地面的那一面削平，这样一来，蚊烟放在竹筒里，可以避免蚊烟被调皮的小孩踢坏，还能保证蚊烟不熄火。

半边竹筒做蚊烟架，遇上气温高，蚊烟会引燃竹筒，存在安全隐患。后来老爸又想出一个主意，他找来长木条子，钉成槽口状，正好把蚊烟放进凹处，这样一来，蚊烟不会发生侧翻，也不容易引燃，非常安全。

盛夏的夜晚，小平房酷暑难耐，没有空调的日子，街坊们自有妙招，大人小孩、男女老少都纷纷出来打凉铺歇凉，青石板小街上密密麻麻摆满了各式凉床。这时候，蚊烟自是必不可少之物，倘若没有它，户外的“长脚蚊”蜂拥而上，想要睡个囫囵觉，可谓难于上青天。

有蚊烟的盛夏，倒也自得其乐，蚊烟袅袅燃起，驱走蚊子，给了我们静谧的空间，一群小屁孩，睡在凉床上，优哉游哉，头上星星眨着眼，耳边鸣蝉唱着歌，偶有流星从天边划过，惊得我们连呼带叫翻身跃起，流星却捉迷藏般不见了踪影……

岁月悠悠，往事难忘。如今，蚊子依然未绝，但灭蚊利器层出不穷，既有无毒无害的清香型盘香，也有快捷便利的电蚊香，只需轻轻插上电插头，就把蚊子赶到九霄云外。它们方便又好使，环保又科技。唯有那些消失的蚊烟，伴着属于那个年代特殊的味道，飘得愈来愈远……

（作者系重庆市开州区作协副主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