版次:011 2023年11月06日
□海清涓
右膝小伤,不便远行,周末亲海计划落空,选择就近赏菊。
也许是去得太早,大多数的菊花正含苞,它们还没来得及成为秋天的主角。就在我叹息着准备离开时,耳边突然响起:“河边有格桑花!”
没有一秒钟的犹豫,我转过身,随着前面的游人向小河边疾走,全然不顾右膝的微微抗议。
格桑花,高原的格桑花,一直是我心中的传奇。
30多年前的夏天,姑妈一家从西藏回来。从胖胖的表妹嘴里,我知道了西藏有一种美丽的花儿叫格桑花。
吃炒花生时,表妹好奇地问花生是不是长在树上的,引得大家一阵哄笑。我骄傲地告诉表妹,花生是长在土里用锄头挖出来的。
表妹摸摸脸上的高原红,半晌才喃喃地说:“我没见过你们的花生长在土里,你也没见过我们的格桑花长什么样子。”
格桑花有什么了不起,它有花生好吃吗?我不以为然地撇撇嘴。
晚饭后,大家在院子里乘凉。我小声问表妹:“格桑花长什么样子,有指甲花漂亮吗?”表妹一边啃苞谷一边数星星,对我爱理不理。我大声问瘦瘦的表姐:“格桑花长什么样子,有胭脂花漂亮吗?”表妹赶紧抢着说:“格桑花就是波斯菊。”“不是,格桑花是金露梅!”表姐接过话。“是波斯菊!”“是金露梅,是格桑梅朵!”表姐和表妹快要吵起来了。看她们争得脸上的高原红更加高原红,我暗暗在心里说,“我一定要去西藏看看格桑花。”
第三天,姑妈一家要走了。临走时,表妹拉着我的手,哭着说:“你想看格桑花,就跟我们一起到西藏去吧。”
我带着大黑狗阿罗追了好远,直到姑妈一家消失在弯弯曲曲的乡村公路尽头,我才哇地一声大哭起来。我羡慕表姐表妹脸上美丽的高原红,我羡慕表姐表妹会唱动人的藏歌,我羡慕表姐表妹上过高高的蓝天(坐过飞机),我更羡慕表姐表妹出门就可以看格桑花。
父亲一边拉我回家一边安慰我:“幺妹,不要哭,放暑假的时候,让奶奶带你去西藏看格桑花。”
后来,奶奶不知说了多少次要去西藏,可是最终也没能成行。
等我长大了,可以一个人去西藏的时候,姑妈一家已经迁回了故乡的川南小城。没有亲人在西藏,去西藏看格桑花的事,就一直拖着。
我做梦也没有想到,不用去遥远的西藏,在家乡也能看到梦中的格桑花。
近了,近了,离格桑花更近了。我紧紧捂住胸口,生怕一不留神,心儿就钻破薄薄的浅蓝雪纺。
格桑花,一大片格桑花。红的、白的、黄的、紫的、粉的……格桑花在小河两岸清新,在阳光下淡雅,在微风中摇曳。
美而不娇的格桑花,柔而不弱的格桑花。从雪域高原美到中浅丘陵的格桑花,你是秋天赠给我的巨大惊喜。
虽是平生第一次相见,骨子里却涌动着一种莫名的亲切,毕竟,我们已经神交了整整30年。
那些红色的格桑花,越看越像瘦瘦的表姐;那些白色的格桑花,则越看越像胖胖的表妹。从小崇拜兵哥哥的表姐表妹,都如愿以偿成了光荣的军嫂。姑妈说过,表姐表妹有如此理想的归宿,格桑花当是第一功臣。
捧起一朵格桑花,一朵远离童年和故乡神秘高贵的紫色丘陵格桑花。我的美好,也像格桑花一样美好。我的幸福,也像格桑花一样幸福。(作者系中国作协会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