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安永

前不久回了一趟老家，刚下车，就看到邻居张大爷给他孙子理发。忽地，童年时父亲给我理发以及中年时我给父亲理发的情景重现眼前，挥之不去。

童年时，院子里住着20多户人家，和我同龄以及相差不大的伙伴就有10来个。那时，伙伴们要去理发店理发，简直是一大奢望。父亲不得不当起我们姊妹三人的专职理发师。虽然父亲年幼时专门学过理发，但由于学的时间短，并没掌握多少理发技艺，更没有专用的理发工具。印象中，拿给我们理发的，总是一把锈迹斑斑的剪刀。钝拙的剪刀在头上游弋，每下一刀都扯得发根生疼。好不容易咬着牙关等待剪完，草草拍打身上的碎发，一溜烟冲进玩伴的游戏队伍，顿时惹得同伴哈哈大笑：“快看，猪啃头。”

随着年龄的增长，我们姊妹三人对美有了新的认知，怎么也不接受父亲理发了，并一致认为：“爸爸要给我们理发，除非买了新剪刀。”

母亲得知我们想法后，就找父亲商量：“还是去买一把手动推剪吧，一是在家给孩子们理发方便，二是节约去理发店理发的开支。”母亲说了半天，吧嗒吧嗒抽着旱烟的父亲却一言不发，烟雾随着呼出的气流慢慢飘向空中，时不时还打着圈儿，在父亲的头上盘旋着。

母亲一向是个有主见的人，尽管父亲不搭讪，她还是决定将家里留着过年的20多斤糯谷卖掉，买了一把手动理发剪。如获至宝的父亲刚到家，一边查看说明书，一边摆弄着。不善言辞的父亲兴高采烈地说：“有了这宝贝，我不信孩子们还不让我理发。”

就这样，我们都认可了这位理发师。

有了新理发剪后，父亲理发更加认真仔细了，每次给我们理发前，他总会端详我们的脑袋，东瞧瞧，西看看，然后才咔嚓咔嚓地剪起来。理发时，他总是弯着腰弓着背，每个动作都变得如此的温柔，锋利的剪子，加上娴熟的动作，压根儿没有扯痛的感觉，又理得一次比一次美观。每次理完发后，看着精神抖擞的我们，父亲露出满意的笑容。曾经嘲笑我们“猪啃头”的小伙伴们也投来了羡慕的目光。

斗星转移，岁月压弯了父亲的脊梁，无情的风霜将父亲的头发慢慢染白，进入耄耋之年的父亲不得不向岁月低头，常常头发很长了也不去理发店修剪，每当我回家探望老人时，就拿出当年父亲为我们理发的工具为父亲理发。

父亲像极了我们小时候的样儿，他看到我为他作理发前的准备时，麻利地取下头上的毡帽，一只手扶着椅子把，慢慢地将佝偻的躯体挪向椅子的正中央，然后坐下去。

为父亲理发，每次都尽量让父亲努力地弯腰，再根据父亲弯腰的程度拿起毛巾蘸着热水往父亲的头上淋去。被热水浸润的枯燥的头发慢慢地变得柔和起来，我学着当年父亲为我们理发的样子，弯下腰，咔嚓咔嚓地给父亲剪起头发来。每次理完发，父亲总会拿着镜子仔细端详发型，露出满意的笑容。

其实，无论是父亲给我理发，还是我给父亲理发，都是一件极其幸福的事。在理发的过程中，不仅让我深深体会到父母养育的艰辛，还能感受到父爱如山的厚重。

（作者单位：重庆市奉节县明水中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