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冉杰

说是老井，其实就是我的先辈们在紧邻水田边挖出的一口深洞，然后用乱石砌成的。这口掩映在竹林深处的井，石头上长满了苔藓，一年四季，绿油油的井水上面荡漾着几片淡黄的竹叶，从竹林缝隙穿过的阳光斜射在水上面，依然光鲜亮丽。

就是这样的一口老井，却装满了我童年的快乐。一到春夏两季，儿时的伙伴最喜欢到老井边玩耍，特别是酷热的夏天。井口头上是一片竹林，井边是一畦水田，赤脚踩在井口的条石上，一股凉意从脚浸润全身，爽爽的。有时，站在井口边，深入从脚底漫过的井水，弯腰看着井水里自己的倒影与摇摆不停的竹影相互纠缠，忍不住哈哈大笑。

笑过之后，才发现院子的母亲们又端起木盆，拿起木棒来到井口边洗衣服了。

母亲们三三两两围在井边，半蹲下来，用木盆从井里舀满一盆水倾倒在一堆衣服上。然后分成一件件，用木棒使劲地敲打。翻过去打，翻过来打。最后再一件一件地抖一抖，一件一件地用双手搓揉。刚开始敲打时的水花溅到我们嘻嘻哈哈的脸上，用手一抹，笑脸就灿烂了许多。

年龄增长，兄弟就要一起抬水回家了。老井离家不远，却有一段陡坡。我们两兄弟，抬起一个木桶到井边打水。有时候，井水很满，把桶倒扣在水里，翻过桶身，双手一提，就会提起满满的一桶水；有时候，井水很浅，就要用扁担勾着桶柄放入水里，再取出扁担压一下桶，估计桶装满了水，再用扁担勾住桶柄往上提。提水是需要力气和技巧的，刚开始用双手握住扁担慢慢往上提，提到一定高度时，双脚半蹲，慢慢把扁担搁在右腿上，将腿作为支点翘起水桶。左手去抓桶柄，右手往下摁住扁担。等到左手抓住桶柄时，立刻放开右手，左右双手一起提桶，就把水桶提起来了。那时，我们把这个过程称为打水。

抬水也是一件难事。爬那一段陡坡时，前面的人必须用手把桶抓住，如果抓不住，桶一下滑到后面。所有的重量全压在后面一个人的身上，力气小的人和桶就会滚落到竹林，整条坡道也自然被水冲刷了一遍。就算前面的人抓紧了水桶，一颠一簸地，满满的一桶水抬回家也只有大半桶了。

洒落的不仅仅是井水，还有被岁月沉淀的痕迹。

更有兴致的是秋冬两季。靠近老井的水田干枯了，井里的水自然少了许多，供不上整个院子五十多口人的饮用。每个家里只能派出两个人，一个人挑水，一个人下到井底舀水。一般来说，是力气小的下井，把水桶舀满了水，力气大的在上面提。最高兴的是下井里的人，双手攀住井口边沿，双脚叉开一蹬，就蹬在石井的落脚点，然后一步一步往下移走，待下到井底，瞅住了几只青蛙时，一种成功的喜悦喜上眉梢。

（作者系四川省作家协会会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