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向军

下午四点，看到熟悉的胖妹刚把卤菜柜推到小区外，老汪站直腰，用他安徽口音说出的重庆话招呼：“老板娘，老规矩。”

“要得！”

得到胖妹的答复，老汪弯下腰，加快手上的动作，不一会儿就擦完面前那辆车。趁冲洗间的车还没出来，他丢下抹布，小跑200米来到卤菜柜前，“嘀”一声微信付了钱，从胖妹手里接过切好的卤猪肝，一声谢谢，转身就往回跑。

刚到洗车间，蜷在烟柜边的旺财噌地站起来，蓝汪汪的眼睛死死盯着老汪手里的美味，尾巴不停摇摆，嘴里流着口水。老汪先从袋子里拿了一片喂到旺财嘴里，用小臂把狗头往旁边一撇，蹲下身体，把一袋卤猪肝倒进狗食钵。

“狗东西，又给你白洗了一辆车。”老汪嗔怪道。

旺财是老汪喂养的一只土狗，确切地说，属于收养的流浪狗二代。老汪8年前到小区来开洗车店。开店不久，店外来了只流浪狗，瘦得皮包骨头，怯怯地向店里张望，久久不肯离去。老汪心生怜悯，将一碗剩饭菜倒给它，流浪狗风卷残云，然后依依不舍离开。过了两天，这只流浪狗到饭点时又来了。这次，它除了满眼乞求，还一只后腿带着伤，走路一颠一颠。老汪见状，又投喂剩饭菜。从此，流浪狗每天围绕洗车店徘徊，每到饭点，它就往店里钻。日子一久，老汪默认流浪狗成为洗车店的一员。结合流浪狗的毛色，老汪随意给它取了一个名字：老黄。

有一次，老汪因生意上的事与人争执，对方欲动粗，老黄见状，狂吠着扑上去。对方见状，把气往老黄身上撒，从车上取出棍棒，挥舞着追打……留下一身伤痛的老黄，毫不临阵退缩，这让老汪疼爱有加。老黄在老汪的关爱下，不出几个月，不仅腿伤痊愈，还长得毛顺体壮。第二年，老黄产下两只小崽，尚在哺育期，因车祸夺去生命。两只小崽，一只被顾客领养，一只老汪自己喂养，就是现在的旺财。

旺财虽有老黄的影子，但毛发和体形均超过老黄，十足的二代更比一代强。老汪很是欣慰。让老汪遗憾的是，旺财似乎忘却了流浪二代的身份，它既挑食，还慵懒。每天吃了睡，睡了吃，从不恪守看门守户的职责，即使陌生人到了店里，它也不理不睬，连响声都不打一个。最让老汪不省心的，旺财狗仗人势，每逢小型宠物犬路过洗车店，它不管三七二十一，冲出去就干仗。去年国庆节前，小区一对遛狗的情侣，因心爱的小型犬被旺财吓瘫，要老汪负责，为此闹到派出所。经调解，双方各负其责，旺财却换来拴绳喂养。自从拴绳喂养后，老汪忙于洗车，极少有时间遛放，旺财运动量减小，体形越长越圆，挑食也变本加厉。尤其去年底特殊时期，老汪被关在家里无事可做，尝试学会了做卤猪肝，吃不完的就投喂旺财，哪知旺财尝到甜头，从此一发不可收拾，每天除了卤猪肝，拒绝进食其他东西。老汪有些生气，曾饿它几顿后，把剩肉剩饭倒进狗食钵，它闻几下，扭头直往老汪身上蹭，老汪离开，它就扯起嗓子狂吠。

旺财丫鬟命患上公主病，就是善良的老汪惯出来的。

老汪每天自己生活节俭，经常忙不过来时，一碗泡面就对付了事，但他却对旺财毫不吝啬，每天都得花15~20元买卤猪肝。小区熟人常戏谑老汪：活得不如一条狗。老汪尴尬笑笑，“都是一条命，总不能活活饿死吧。”

前段时间连续下雨，洗车生意清淡，店里就节省生活开支，每天买小菜的钱，还不如给旺财买卤猪肝多。因此，员工不敢直接抗议，只好冲着旺财发泄：狗东西，谨防哪天把你打来炖了打牙祭！

当天晚上，洗车店开饭时，老汪特地加了两个荤菜，还摆了一瓶酒……

（作者系重庆市新闻媒体作家协会副秘书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