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次坐飞机

版次:011    2023年11月15日

□陶灵

从小对苍穹的天空充满了幻想,坐飞机上天,成为童年时代千百个梦想之一。每当我老家县城的上空偶尔有飞机轰鸣而过时,一定仰着脖子看到没有了踪影。

现在坐飞机像重庆人吃小面一样方便,掏钱就行。20世纪80年代掏钱不容易,常用来装钱的塑料袋薄薄的——没钱,那时皮钱夹是稀罕物,都用小塑料袋包钱和粮票。旅游更是奢侈之举,出公差报销机票也有级别规定。并且坐飞机还有一个最大的麻烦,必须有县团级以上单位出具的证明,才能购买到机票。

1991年5月从万州去北京学习,乘下水轮船出川,在湖北宜昌转火车北上。学习结束,正常情况是原路返回,我却和朋友一起坐火车绕道去了成都。然后回万州一般有两种途径,要不坐20个小时的直达普通客车,那时卧铺客车还没出现,或者坐火车到重庆,再坐船回万州,一路上最少要耽误两个白天和一个夜晚。可我选择了第三种旅行:坐飞机。想尝尝第一次坐飞机的滋味儿。

万州本身没有机场,航线是成都至梁平,川航历史上的第一条航线。梁平机场还是重庆第一个机场,1928年底,时任四川善后督办兼国民革命军21军军长的刘湘,一心想构筑大西南空中防线,在当地人称“北门操场”的土坝子上,令师长王陵基征调民工扩建为一个机场。抗战期间,苏联空军志愿队、美国空军飞虎队的战机入驻梁平机场,在重庆上空与日机展开了长达几年的殊死搏斗。1967年解放军空军某部对机场进行整修,1969年8月后成为空军某部的场站与训练基地,杨利伟也曾在这里工作和训练过。

我托熟人找到一个省级干部学院开证明,正经八百的县团级单位,提前两天买好了成都至梁平的机票。

第一次坐飞机,也是第一次见到豪华的机场候机楼,我惊呆了。特别是机场厕所的洁净和高档从没见过,一点臭味儿都没有,完全可以当房子住。我在厕所里东瞧西望,忽然看见有个“老外”在洗手台前,用一根线刮牙缝儿里留下的饭菜,心想这“老外”太懒了,牙刷牙膏都不愿带,后来才知道这是在用牙线清洁牙齿。

小时候听坐过飞机的大人说,飞机上要发飞机模型和上海大白兔奶糖当纪念品。我这第一次坐飞机没有奶糖,也没有飞机模型,发了一个活动旅行水杯,由四节一个套一个的塑料圆筒组成,拉开四节圆筒套紧后就成了水杯,可以收拢方便携带。

目的地梁平机场完全可以用“简陋”二字来形容,跑道在农田中间,候机楼旧得和我们建于20世纪60年代的办公楼差不多。

从梁平机场回万州,机场公交车在崎岖的山区公路上颠簸了近三个小时,这还是当年万州境内最好的公路国道318线,坐飞机的那种优越感几乎荡然无存。但一想,我毕竟第一次坐了飞机,而且与另外两种回万州的途径相比,这是最舒服的了。

(作者系中国作协会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