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年,我在川维打猎的奇遇

版次:009    2023年11月20日

□卢郎

川维(中国石化集团四川维尼纶厂)建厂五十周年了,这是我生活工作了几十年的地方,有许多怀念与感慨。建厂时期发生的事,不断地涌入脑际,索性将那年、那月、那日的事写出来,以纪念那段难忘的青葱岁月……

1

带上猎犬,我们去古佛打猎

这是川维建厂初期的事了。

初春天气,一天吃过晚饭,袁师兄对我说:“找个车到古伏去,接两条猎犬来打猎。”用猎犬打猎,这是刺激的事!我顿时有了好奇心,但又有些疑惑——哪来的猎犬?是真的吗?

袁师兄是转业军人,刚来时我们关系挺好,曾一起搭火做饭吃。但这家伙经常在吃好东西时,约一些女朋友来吃,导致不到月底,粮票就用完了,散伙后就不再一同吃了。

袁师兄告诉我,是伍师傅他们专门从东北拉来的猎犬。伍师傅是东北一家保温器材厂的,高高瘦瘦,我见过面,是来这儿负责川维厂设备保温施工的负责人,他们中有一人是袁师兄的战友,袁师兄常去玩,与这帮人混得很熟。

我很期待,也很兴奋,跑去找到朋友江胖娃,用山城牌车送我们到了古佛。古佛离川维厂有点远,路程差不多是川维到长寿县城的一半。

车刚停,两个年轻人,一人牵着一条狗,来到车前,袁师兄叫他们上车。两条狗都很高大,把驾驶室挤得满满的。毛色黑,模样很凶猛,你看它时它也用眼睛瞪着你,红红的舌头一直伸着,让人有些发怵。此前,我也曾养过一条土狗,捡的。当时我住在机修45栋,晚饭后,常牵着它到旁边的预制场溜达,我师姐也常一起去。以至于过了好多年,一位朋友对我说:“那时不认识你,但常能看到你牵着狗,带着女朋友遛狗,好羡慕,是我最早看到的浪漫遛狗风景!”我连忙更正,是师姐,不是女朋友。那狗在我春节回重庆时,带不走,被师傅们宰来吃了。

车到了山关店,下车。当时那一大片全是原野,江胖娃不愿跟着去,但留了话,打着了吃时喊他。

2

猎犬出击,叼回两只肥美野兔

我们沿着一片原野转悠,从厂后门处转到一旁的山坡上,一条狗突然鼻孔发出闷哼声,牵狗的两人马上蹲下身子,我们也跟着蹲下,牵狗人解下拴在狗颈上的绳扣,摸摸狗脑袋,又拍了拍,两道黑影箭似的飞跃出去,瞬间不见了踪影。我有些疑惑:天这么黑,它看得见?万一回不来怎么办?就听见前面灌木丛传来“哗哗”的响声,一个牵狗人说了句:“有东西!”我也兴奋起来,难道是泥猪?那东西大,厂区周围常有这东西!

我们寻着声响处,摸黑跟了上去,不一会儿,两条黑影跑了过来,借着月光,看见它们嘴里都叼着东西,不是泥猪,是野兔!两只兔子太大了,一只起码有六七斤,另一只小的也有四五斤。两只兔子还有气,被牵狗人提起后腿,往地上用力一摔,不动了。放进袁师兄挎着的包里,继续打猎。

有了猎物,我们也不着急了,慢慢沿着厂后门朝查家湾方向走。在现研究所下面的坡地上,当时全是荒坡,一直延伸到厂医院。两只狗又发现了猎物,飞扑向前,依然是野兔,但只有一只,两狗争抢,居然将兔子撕成了两半,血淋淋的。我们也没有嫌弃,仍然放进挎包里,就朝着查家湾走。我住十五栋,袁师兄住我前面的油毛毡棚棚。

3

突遇巡查,我们几个被拦下了

没有想到,刚走到查家湾,就被两个夜巡的保卫处人员拦住,问话接二连三出来:什么人?谁的狗?牵出来干什么?我的妈,这么凶的狗也牵出来?这么晚牵出来做啥子?咬着人怎么办?……

我当时吓得不轻,在保卫处人员凶凶地诘问下,我根本说不出话来,也不知从何说起。袁师兄平时能说会道,此时也张口结舌说不清楚。还好,两个牵狗的人一口东北话,让保卫处的人态度好了一点,耐心听完解释。听说是来逮猎物,马上严肃批评:“这儿是援建厂区,外国人这么多,一律不准牵狗到这儿来,念你们初犯,下次遇到,一律狗打死,人拘留写检查!”

教训完,并没有放过我们,把我们带到保卫处。拿出一本登记册,登记了两个东北人的单位、姓名、住址等,也登记了我与袁师兄的单位、姓名、住址。完了仍是疑惑地问我和袁师兄:“你们啷个同东北的人在一起?”袁师兄说他们是战友,经常来往。听说是部队下来的,保卫处的人态度稍好,声音也变细柔了:“既然是部队的同志,应该清楚纪律,狗我们没收了,交到县公安局!这么凶的狗,出了事怎么办?咬到外国人就是国际大事了!”

我和袁师兄互望一眼,傻了!两个东北人急了,急急央求一阵,保卫处的人不理。一人动了脑子,说道:“这是我们专门从东北拉来的,晚上守夜的,如果材料被偷了,川维厂建设就要拖后腿,这个责任太大了!”

保卫处的人愣了一下,问是什么材料,在哪儿施工等。两个东北人轮流说了一通,保卫处一人才说:“这样吧,你们有领导吧,拿个公函来,说明狗的用处和来源,我们再研究如何处理。”

多说已无益了,出来后,我们连忙找到江胖娃,悬吊着心坐车出了晏家。到了古伏他们的住地,也是油毛毡棚棚,很大,用席子隔了一个小间,供他们领导伍师傅住,其余的是大通铺,乱七八糟堆着被子和衣服,像狗窝,有一股难以形容的怪味儿。

两个东北人跟着袁师兄进了伍师傅住的小间,一阵声音后,伍师傅带头走了出来,手里拿着一张公文纸,上面盖着一个红红的印章,他一边走,一边用嘴吹着印泥还没干的章。

这次过去,开的是他们东北牌照的车,伍师傅的用意,也是想证明他们是东北来的。两个牵狗人和袁师兄要去,我则坚决不去了,同着江胖娃和几个伍师傅安排的人,开始剥皮清理兔子,也有人忙着点火升炉子。我虽然忐忑,不知他们能不能牵回狗。但也好奇:这两条猎犬怎么从东北来到这儿的?有人告诉我,他们有一些设备、材料,经常要从东北厂里拉来,猎犬就跟着拉货的车带来了。我问:“我们读书时,课本里写东北处处是宝,棒打狍子瓢舀鱼,野鸡飞到饭锅里,是不是真的?”他们全都笑了,说以前可能是这样,但荒凉的地方都被开垦出来了,很难找到原始之地了。

4

兔肉下锅,泡菜粉条让人胃口大开

就这样闲聊着,看着他们宰兔,待锅烧热,兔肉下锅,爆炒后放很多酱油、一些老姜,没有放花椒,也没有大葱和其他香料。然后添加水,盖上锅盖。他们又拿出一棵大大的黄秧白菜,估计有近十斤重,我还从来没有见过这么大的黄秧白菜,问是哪儿买的,他们说刚从东北随车带来的,还带了些东北泡菜过来。

说话间,我看他们切了一些大白菜制成的泡菜,又泡了一些粉条,有人拿出玉米面,加水揉了起来。待面揉好,揭开锅盖,把切好的大白菜、泡菜和粉条下到锅里,同兔肉一起烧,再将和好的玉米面捏成饼形,贴在锅周围,盖上盖子,就开始用木板搭桌子,几瓶酒也摆了上来。

不一会儿就烧好了,但伍师傅他们还没有回来,就将火熄了,煨在锅里,等着。

在众人等得心焦的时候,他们回来了!两条狗下了车,可能也受了惊吓,回到棚里就安静地趴着不动了。伍师傅也没解释去交涉的过程,直接就叫上菜,吃!

一个小盆盛玉米饼子,兔肉烧白菜粉条盛在一个大盆里,大家就围着桌子吃了起来。当然不是全部来吃,伍师傅同两个牵狗的人,再就是我们三个,其他的人就在通铺上坐着,看着我们吃。这让我有些拘谨,不敢放开吃,得留一些等我们走了,让他们再吃。喝酒时,伍师傅不时用筷子夹起一块块兔肉,挨着递给他们尝,我心才稍安了些。

不可思议的是,这一锅大杂烩,居然鲜香盈舌,好吃极了。兔肉渗进了泡菜的乳酸香味,异常鲜美;黄秧白煮得软软的,又香又甜,完全不同于重庆的黄秧白。那时重庆的黄秧白,叶上有毛茸茸的小刺,煮或炒都达不到软糯程度,很硬挺;粉条虽比重庆的粗,但软软糯糯滑滑溜溜,爽口极了;喝的是不用酒票买的红苕酒,我也喝,但喝得极少,东北人的酒量,让我开了眼界。在我认为如此难喝的红苕酒,倒上一大碗,他们两口就干了,而且少吃菜,仿佛他们不是来吃兔肉的,就是来喝酒的!

特别是伍师傅,当时五十来岁,干干瘦瘦,喝起酒来,完全不是平时的严肃样儿,先是不说话,举起碗,朝着大家一递,一饮而尽。旁边的一个牵狗人立即给他满上。喝了一瓶左右,他像换了一个人,脸上放光,嘴里的话成串迸出,普通话里夹杂着太多的东北话,一些我听得懂,一些听不懂,看那两个牵狗人,也放开了。这下子完了,东北土话全出来了,我们都听不懂,一桌六个人,三个说鸡话,三个说鸭话,各摆各的龙门阵,倒也热热闹闹。袁师兄告诉我,保卫处没有刁难,见了公函就放了狗,只是警告今后不准再把狗牵到厂里去!

三瓶酒全部喝完了,基本上是他们三人喝的,我们三个最多一人喝了二两。回去的路上,江胖娃说:“卢仔儿,下次再去打猎,喊上我。我们走远点,到西山去打,说不定有好东西。”

“可以呀!”我说,只要袁师兄能把狗牵出来。

这是另外的故事了。

(作者单位:重庆古川菜研究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