消防员老区

版次:011    2023年11月30日

□马卫

我从苏马荡避暑回城后,早上打羽毛球扭伤了腰,不得不住院理疗,老区(ōu)成了我的邻床。

老区40多岁,看起很苍老,一脸皱纹不说,脸上还有块镍币大的白癍,难看。理疗主要是扎银针,20多分钟后才能取针,如果没人说话,那时间过得极慢,难受,只有转移了注意力才感受不到针痛。

我问他:“老兄,做啥工作呢?”“我是消防员,以前叫消防战士。”“我住的周家坝,驻地有消防中队,现在改名叫救援中队。”“咋受的伤呢?”“哎,我们消防员,稍老一点的,都有一身伤,只是分严重不严重。”“讲讲你经历过的险情,好不?反正下雨天打娃儿——闲着还不是闲着。”

我这人喜欢闲聊,可能是在报社工作养成的采访习惯。老区皱了下眉,轻声讲——

“2003年1月30日,××加油站发生火灾,那时我任消防支队直属中队的排长,最基层的指挥员,提着水枪就冲上前。因为油流入了地下,身前身后全是火,还担心油罐爆炸,只能用水枪和泡沫枪近距离灭火。最后火被扑灭,我们差点被烤熟了。最可恨的是,把我的脸灼伤了一块,医好后留下了白癍。”

“可以植皮呵。”

“当然可以,但太花钱。反正我有妻有子,难看点怕啥?我妻子说,有这块癍,安全,不花心。”

老区看来健谈,还有幽默感。住院最怕话痨,也怕哑巴做病友。

后来我在网上查到了这次火灾的新闻报道,真险!要不是消防战士及时清除了这颗“定时炸弹”,后果不堪设想。这些年城市人口暴加,人口密度加大,任何一个大事故,后果都无法承受。

对老区,我肃然起敬。

我问老区:“你怕过吗?”他回答得极快,“当然怕过,说不怕死,那是假的。是人,都怕死。但是,我们做的就是这个职业,我们承担的就是这种责任,生死都得听命令冲锋。你可能听说过,年年都有消防员牺牲。”

我听不下去了,内心很沉重。因为去年,我曾经采访过一支救援中队,指导员讲了好几个消防战士牺牲的故事,我还在展览室看到了一张牺牲的消防战士照片。和平年代,风华正茂的年轻人走了,实在让人难受。

我问老区:“你是不是抢险受伤了?”因为不久前,本地发大水,好多乡镇街道都在抢险。

“不是,不是。我调机关工作多年了,做管理工作。现在力量、速度、反应跟不上,不能上救援一线了。”

“那你来治疗?”

“是老伤。十多年前,一栋大楼起火,是三楼,铁门烧变形了,打不开,我们从顶楼垂绳而下,砸开窗子灭火,火是灭了,从绳子下楼,绳断了,我离地还有一丈多高呢,结果摔伤了,腿骨骨折,每年都要发病,只好来理疗。”

我对老区沧桑的面容,越看越亲切。那块白癍,也像一朵百合花那样美丽。

我们生活在安全和幸福之中,是老区和他的战友们,用生命在捍卫!

(作者系重庆市作协会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