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成芳

“有空吗？出来喝杯茶，心情糟糕透了。”打开手机，见老同学妮发来私信。

我爽快答应赴约。急匆匆地赶往滨湖公园的露天茶座，她已点好一壶茶，脸上布满了乌云。我还没来得及坐下，她就开始直奔主题：“刚跟我妈又吵了一架”。

怎么回事？我表示不解。妮的母亲原是县城教师，退休后随妮一起住在省城，帮她料理家务带孩子。妮的女儿上大学后，她父母在同城另买了一套房，两家相距不远。

“昨晚去我妈家住了。估计是受了点风寒，早上起来感觉头昏脑胀，准备喝一袋感冒冲剂。等我洗漱完毕发现我妈已经兑好了。一袋冲剂兑一小碗水就行了，她竟然给我兑了满满一大碗，说是见我症状严重，一次兑了两袋。没听说过药极必反吗？我一气之下，将那一大碗冲剂倒进了洗碗池，再重新兑了一袋。”妮像放鞭炮似地噼里啪啦道出事情的原委。

“你这样会伤她心的。”我插了一句嘴。

“她是怄气了，听我爸说在卧室流泪，我就是为这事烦躁。你说我这么大的人了，有病还不知道自己服药吗？”她显然越说越委屈。

还有更奇葩的事。她继续说个不停。

“昨天我进屋后，脱下球鞋搁在鞋架上，准备晚餐后跑步再穿。结果你猜怎么着？她竟然将那双鞋拿去洗了，害得我跑步的计划也取消了。你说她都快80岁的人了，还整天脚不停手不住地……”

“是啊是啊，跟我妈一样，她一天也没有消停过。”听她这一说，我像是遇见知音，迅速打开了话匣。

“我虽说住在城郊，但小区里有小菜店，附近也有两个大超市。我妈总认为这里生活采购不方便。她三天两头买些肉啊菜啊，背上一大包挤公交车给我送来，将我的冰箱塞得满满的。我现在都不敢跟她说爱吃啥菜了，不然她天天做好给我端来。”

我喝了一口茶，继续绘声绘色地讲道：“我二哥家住省城，离我们这里300多公里。我妈每次去看他，左提一只鸡，右提一只鸭，肩上还扛上一大包。她都70多岁的人了，老说力气足扛得动。有一次，她甚至还去小吃店买了一笼新鲜的包子，就因为以前二哥说那家包子好吃。”

我本来是想劝劝她，结果自己也跟着越说越起劲。

“我妈也是，经常趁我不在家时上门来翻箱倒柜，清理些衣服被套去洗，有些衣服我明明都不想再穿了。”

妮继续滔滔不绝数落她妈妈的“罪状”。

“我看你们是身在福中不知福。”一个女人的声音打断了妮的话。我抬头一看，对面茶桌上坐着一个梳着齐耳短发的中年女子。

“我一直在听你们聊天，内心挺羡慕的。”女子喝了一口茶，幽幽地说道：“我也曾有这样一位事无巨细关爱我的母亲，我也曾像你们一样反感她的大包大揽。两年前她出了意外离我而去。我现在才体味到，以前那些唠叨声是世上最美的音乐，可惜我再也没有机会聆听了。”

她突然低下头，从包里掏出一张纸巾擦了擦眼睛。

我和妮都沉默了。

“其实细想一下，我们人到中年，还能得到老母亲细心的关爱，还真是幸福的。”我望了一眼天空中翻滚的白云，忍不住感叹。

“我也明白，可我有时就是控制不住想抱怨，就像我女儿经常抱怨我一样。”说到这里，妮突然笑了起来，她拿起手机给她爸打电话。

“我得回去了，爸说我妈已经没生气了，正在厨房炖鸡汤呢。我得回去赔罪。”妮边说边起身离开。

不一会，我见妮的朋友圈有了新的动态。她拍了一张父母精心准备的饭菜，旁边附了一行字：“身在福中要知福”。(作者系重庆市作家协会会员，开州区作协副主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