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天胜

父亲一生没生过大病，只是偶有小恙，身体一直很好。但他在75岁以后却经历了几次伤痛，每次都与三轮车有关，令他的身体每况愈下。

小时候，总觉得父亲是大力士，有用不完的力气。直到有一天，我在菜地里看见他吃力地拎一桶水，才发觉父亲老了。

我们决定给他买一辆电动三轮车，解决他的出行，减轻他的负担。

2016年9月的一天，父亲骑电动三轮车赶集回来，撞上了路边的树，脖子摔断了。先是在县城医院住了一个星期，然后又转至西南医院，最后打了几颗钢钉，脖子才算固定住。为了做牵引，医生在他头顶两侧分别打了个洞，挂上几个大秤砣拉抻着。看着他躺在病床上一动不动，我们的心也跟着痛。父亲很要强，我们在他身边时，他基本不喊痛，只有我们不在的时候，他才会小声哼哼。那些天，我和哥哥轮流照看他。手术很成功，几天后，他能戴着脖套下地了。

脖子医好后，我们不再让他骑电动三轮车了，还给他办了老年公交卡，方便他进城赶场。

骑惯了电动三轮车，突然不让他再骑，父亲很不适应。半年后，他自己偷偷买了一辆人力三轮车。看着他的爱车，我心里却高兴不起来，买了一把链子锁将它锁住。父亲大发雷霆，冲我直嚷：“你干脆把我也锁起来算了！”

犟不过他，只好由着他，只希望他骑慢点，不再出事。从此，父亲又骑着他的三轮车在风雨里穿行，在岁月里漫游。三轮车载着他种菜，又载着他去城里卖菜。

2018年初夏，父亲种的胡豆丰产。他自己吃不完，我们姐弟几个帮着吃也吃不完，他就摘了去城里卖。父亲每次都将三轮车装得满满的，然后在凌晨蹬到城里的菜市场。人老了，骨质本身就疏松，他这样费力地蹬三轮车，最终导致右膝半月板损伤。看他疼得龇牙咧嘴地去诊所输液，我狠狠地批评了他，要求他再不能骑三轮车了。经过近一年的休养，他走路才恢复正常。

恢复正常的父亲又骑着三轮车到地里种菜了，我们姐弟几人极力劝阻。但前脚刚走，他又偷偷地到地里种菜，又骑着三轮车去卖菜。

不幸的事再次发生。那是一个凌晨，窗外下着大雨，睡梦中的我突然被手机铃声吵醒。一看是父亲打来的，马上感觉出事了。我大声问父亲出了什么事，电话时断时续，我心急如焚。挂断再打，反复几次，终于听明白：父亲在卖菜途中被一辆小车撞了。后来，肇事司机也和我取得联系，说流血太多，得先送去医院。我飞也似地赶去医院。

在急诊室，我看见鲜血染红了过道，浑身湿透的父亲躺在担架上，右小腿已进行了包扎。我问父亲哪里伤着了，父亲说了几处疼痛的位置，看他神志还算清醒，我稍微松了口气。很快，检查结果出来了，父亲肋骨三处骨折、髋臼两处骨折。会诊时，医生给出两种方案：一种是做手术，恢复得好一些；一种是保守治疗，老人少受罪。综合父亲的身体状况，我们选择了后者。

经过一年多的治疗恢复，父亲终于行走自如了。如今，我常和父亲开玩笑：“现在还骑三轮车吗？”父亲答：“再也不骑了，耍个清净。”

（作者系中国散文学会会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