棉鞋里的母爱

版次:011    2023年12月19日

□唐安永

最近经常做梦,一些亲切温馨而又忧伤不连贯的梦。梦境让我回到童年——秋末初冬时节,母亲在昏暗的油灯下为我做棉鞋的情景历历在目,我浮想联翩,思绪连连。

我家住在偏僻的农村,经济条件十分落后,父辈过着日出而作、日落而息的生活。记忆里,六七岁前,无论是细雨淅沥的春天、酷热难耐的夏天、阴雨绵绵的秋天,还是寒风刺骨的冬天,我都是光着脚丫在路上奔跑。

上一年级那年,冬天来得特别早,寒风吹来,赤裸裸的双脚踩在地上,犹如踩在冰窖里一样难受。班主任来家访,第一件事情就与母亲谈及我打赤脚的事情,“冬天来了,安永不能老是光着脚呀……”一旁的母亲点点头:“好的,我来想想办法吧。”

第二天一早,窗外的天空还黑魆魆的,远山的轮廓依稀可见,母亲提着家里仅有的一只下蛋鸡上路了,前往十多公里外的场镇上,将下蛋鸡换成零钱,再从供销社买回两尺黑灯芯绒布和一双白胶底。

接下来的日子里,母亲白天干农活,晚上做棉鞋。昏黄的油灯下,母亲低头纳着鞋底,母亲每纳一针,就用针尖在她满头白发间来回地划动一下。手中的针刺伤了手指,她就将手指伸进嘴里,吮吸一下,随后继续手中的活儿。几天后,一双精致的黑灯芯绒棉鞋出现在我面前。

穿着母亲亲手制作的棉鞋,欣喜万分,来到学校,还时不时地低头偷看,示意身边的同学“我穿了新棉鞋”。当有同学从身边走过,还故意把脚翘老高,生怕人家没看到我的新棉鞋。

虽然新鞋漂亮,但为了应对来年的寒冬,春天一到,我还是把鞋收藏起来,继续打赤脚。

直到初中后,家里的经济条件有所好转,母亲每个季节都给我做鞋,我才告别了打赤脚的历史。不过,每到冬季,看着同学们穿着各式各样的过冬鞋,而自己却只能穿单薄的布鞋,心里很不是滋味,不禁潸然泪下。

严冬步步紧逼,寒风一天天侵蚀着我的双脚。突然有一天,我感觉左脚后跟奇痒难忍,并伴有硬块,有经验的同学告诉我,“是长冻疮了”。

没过多久,冻疮化脓溃烂,夜晚脱鞋睡觉,鞋布紧紧粘贴着冻疮溃烂处,脱鞋时只能咬紧牙关用力拔,钻心的疼痛汹涌袭来。霎时,血和脓顺着脚跟直往下流,时间一久,不仅不能正常穿鞋,连走路都很困难。

周末,母亲见我没回家,四处打听,得知我因冻疮溃烂不能走路,便连夜赶到学校。看着躺在地铺上双眼通红的我,母亲迅速弯腰抚摸我的双脚。“是妈不好,对不住你,没有及时把棉鞋做起,让你双脚冻坏了……”母亲一边抹泪一边自责。

随后,母亲从满是补丁的布口袋里拿出一双崭新的黑色灯芯绒棉鞋,抚摸着我冻伤的脚,然后小心地给我穿上。在母亲低头的一刹那,我看见母亲脚上却是一双补了疤的布鞋,还有两个脚趾裸露在外。屋外小雨夹着雪花,淅淅沥沥下个不停,母亲的脚趾和布鞋上布满稀泥,我哽咽难过。

参加工作后,我不再为过冬鞋犯愁,但是买回的保暖鞋,都赶不上母亲亲手制作的黑灯芯绒棉鞋温暖舒适。

如今,母亲已经离开我们好几个年头了,每当冬天来临,就会情不自禁地想起母亲,更会想起母亲为我做的黑灯芯绒棉鞋。母亲做的黑灯芯绒棉鞋不仅温暖了我的双脚,也温暖着我脚下的每一个脚印。

(作者单位:重庆市奉节县明水中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