版次:011 2024年01月02日
□罗艺
船笛长鸣,两江环抱的重庆朝天门码头,在1984年10月的午后,走进我的视线。
江涛东流,市声喧嚷。运兵船缓缓泊靠于嘉陵江上的三码头趸船。渝中半岛张开热情的双臂,迎接了一群来自江汉平原的青年。
港务局门前转盘处,小伙子们席地而坐,静待分配。葳蕤的黄葛树枝遮天蔽日,营造墨绿浓荫。码头上,熙来攘往的旅人、扛着绳索扁担的力夫驻足街边,好奇地打量着这一群还没有佩戴领章帽徽的新兵。初出茅庐的青年们则瞪大双眼,打量着这座陌生的城市。他们即将与这座历史名城结下不解之缘。
我正是这席地而坐队伍中的一员。诚实地说,高考失败的打击,虽穿上军装有喜悦加持,却丝毫不能平复心中的沮丧。一路西行,我懵懵懂懂,根本没有指望接下来的从军报国,能够改变命运的轨迹。
一刻钟后,我与数十名新兵,爬上一辆军卡,沿着印象模糊的渝中下半城,朝陌生方向而去……两个月新训后,我拎着装有塑料脸盆、一堆书籍和竹壳热水瓶的网兜,搭乘一辆长途公共汽车,再次来到渝中区。那时,我对渝中半岛的方位毫无概念。只有一路问询,跌跌撞撞赶到华灯初上的牛角沱营地。
我的军旅生涯,肇始于重庆渝中。一年时间里,我的足迹,几乎遍及当时的整个重庆主城。渝中半岛的大街小巷,留下我的足迹。
在两路口百货公司、学田湾菜市场,我帮助司务长采购过粮油蔬菜。
在菜园坝车站、朝天门码头,灯火阑珊处,我与战友迎来送往,依依惜别。
在上清寺向阳电影院、两路口宽银幕电影院、杨家坪建设影院,我与战友观看一部又一部精彩影片。
在鹅岭公园瞰胜楼、枇杷山上红星亭,我与友人欢呼雀跃,陶醉于山城的万家灯火。
在劳动人民文化宫,我与来渝探亲的母亲一同流连美轮美奂的灯会展览。
在大田湾体育场,我与老乡在贺龙元帅雕像前合影,看跳伞塔上的健儿凌空飞跃。
周末时光,在李子坝蹓弯,在美专校街烫火锅,在大溪沟、中山四路、黄沙溪、枣子岚垭逛街。更多的,是孤身一人埋首重庆市图书馆。背着一壶凉水,挎包中装上三个馒头,一整天沉浸于书山学海,是我“懂事”的写真。
在军部大院,我初尝写作的新鲜与妙不可言。
下班了,蜗居在市出租汽车公司简陋的办公室(临时营房),读建安企业会计函授、念安徽日报兴办的“新闻刊大”。末了,在绿色方格稿笺上“爬格子”,为报纸和部队内刊撰稿。《光明日报》《重庆日报》《重庆晚报》《四川工人报》等,相继出现了我青涩的“本报讯”……一年光阴匆匆过,在牛角沱,我填写了入党志愿书,诚恳接受同志们的祝福与批评。
重庆,是我的人生福地。
在这里,优秀、嘉奖、立功、入党,这些梦寐以求的“喜事、好事”,渐渐在我身上由梦想变成现实。
在这里,我被保送上军校,进而步入人民解放军军官行列……2000年,组织批准我转业。人生抉择之际,福地再一次张开双臂接纳了我。我的工作单位,正是位于渝中区民族路2号的央行重庆营业管理部——距离那年10月新兵席地而坐之处,不足千米。
在福地,我努力工作,业余写作。几年下来,小有成就,加入了市作家协会。
在福地,我娶妻生子,居家小什字。落籍渝中,成家立业,变身为新世纪的重庆“移民”。
是前世修来的福分吗?还是冥冥之中,渝中赐我以福报?
感恩,唯有感恩。感恩这个伟大的时代!感恩扶持我一路前行的师长和友人,感恩我的人生福地……
(作者系重庆市金融作协主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