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洞桥,你打卡了吗?

版次:010    2024年01月09日

□程华照

“三洞桥,开街了!”这消息在圈里炸开。

约起——人们从四面八方围攻它。

人群中,有故地重游的,也有初次来打卡的,将刚落成的网红地炒得更加火爆。

三洞桥,江北城整体开发打造的收官之作。它位于长江边,沿袭遗址改变肌理旧货翻新,水桥变旱桥,上面车辆奔驰,桥下人潮涌动,他们衣着艳丽来遛娃来挥霍心情,感知城市文脉,洞见三洞桥的前世今生。

洞里,一组组老照片让你转身回眸。“咸丰十拱城门”,座座复制的城门配上文献的图片,让你的思绪留白眸子纵深;洞里光影扑朔迷离,科技点亮梦幻制作水景,静水无声倒映出故事的断章;洞里蓝色基调炫耀茫茫苍穹,繁星点点,不经意间流星掠过头顶邀你遨游太空。

以洞为引,阶梯串联三大板块,构成今日的风情商业街。外街是错落的坡房矮屋,米白色的墙体上木条横竖打出无数方框,青瓦、木门、花格木窗的民俗符号把悠悠的记忆定格,街道花岗石板路两旁随意种植的绿草红花,在阳光下分外妖娆:一杯茶水,把时间泡进去,浓浓地喝成了白开水;一杯咖啡涩涩的,喝的就是自己的味道;举头瞭望滚滚东去的江水,或许你能从唐诗宋词的夹缝里,冒出几声新的句子。

内街,苍穹下的理想国抽象又潮流,酷似梵高笔下的画,一栋栋房子强烈冲击着视觉,将新街琢成了艺术品。苗记茶庄、莺花渡火锅、庖丁家……一个个响当当的名字登堂入室,让游客在滨江步道打卡,到商业街来买单。

“那就是我以前住家的地方。”走进三洞桥,倪勇指着墙上的黑白照,抑制不住情愫兴奋跨上平台,叫人给他按下快门不停地说道:“拆迁时没留下纪念现在补起,拿回去讲给家人听。”

倪勇逐水而居,打鱼为生。那时的三洞桥是个水码头,汇聚沿岸许多渔船。夏季几场哗哗的大雨后,江水波涛汹涌扑向岸滩,淹没了大半个桥洞,倪勇从早到晚伫立船头撒网捕鱼,嫂子英在后面把舵撑竿。这儿是回水沱,江流减缓水质变清,大小鱼群喜欢在此觅食游弋,一网下去就能见到各种鱼儿在里面蹦来蹦去,收获少时交给附近街坊的馆子,遇到大家伙鲶鱼花鲢草鱼,装进竹筐拿到江北城的小市场去叫卖。

那天下雨,倪勇个子不高,簑衣斗笠遮住半个黑黝黝的人影,买菜人从一身打头便知他是三洞桥的打鱼人。

大河鱼色泽饱满透彻,肥嘟嘟的乖巧上眼,入口直叫爽!

连晴的高温难熬,倪勇对英说:“家里热得像蒸笼,我俩今晚就在船上过夜吧。”

“你就直说想在船上吹笛子嘛——今宵月色迷蒙,江风轻抚,浪漫又有情绪,我成全你。”说着,英摇动双桨,倪勇依篷横笛,一幅渔舟唱晚的画面跌宕在水中,清脆辽远的笛声穿破夜晚,跟上涛声桨声的节奏,小船缓缓驶出了三洞桥。

逢场的时候,妈妈提着装满百货的竹篮走向三洞桥。我拉住她的手尾随后面,我的童年就从这里开始。彼时,夜没有醒来,星星还眨着眼睛,但我们还是迟到,桥面当道处被别人摆满许多商品,妈妈在较为背僻处找到一块空地,小心将篮子的布鞋拿出来放在上面,一针一线在鞋沿上绣着花花草草、虫虫鸟鸟。

日悬中天,场已散尽。桥面回归作儿童乐园,我和许多小伙伴追逐打闹,待到筋疲力尽,索性坐在桥边问妈妈:桥修于何年?她思忖须臾:“很久很久以前。”

儿时的三洞桥是人行步桥,一条坑洼的青石板街道串联起江北城和青草坝。吊脚楼,青瓦房,土木屋歪歪倒倒。其间,经营着地方特色的饮食小商品,有着古镇的模样。

暑假,五里店畜牧场收购干草给奶牛过冬,妈妈带着我沿着三洞桥河沟往上割草。翌日下午,晒干的草装进背篼时,昨天冒尖尖的一背缩水大半让人沮丧。摇头间,瞅见桥角有几坨弃石,我背着妈妈将它塞进草中央。这一切没逃过妈妈的眼睛,刹那,她沉下脸严肃认真呵斥,那样子从未岀现过。要诚实,不欺骗,这话至今还在耳畔鸣响。

那夜,雨滴声声,轻轻叩在屋顶的青瓦上,我躺在床上不能入眠,痴痴盯着窗外想和雨声聊。望着,想着,不知不觉进梦乡:岁月沧桑的三洞桥,妈妈撑着油纸伞,风姿绰约从吊脚楼走出来,美目流盼走向未来……

(作者系重庆市报告文学会会员)